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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椛香滿衣

  石冉将人抬到房间里,让人打了水来。迟月取了些外伤的药膏,叶灼月坐在少年旁边,看琴儿帮他擦着脸。

  这少年穿的衣服虽然称不上华丽,但纹路繁杂,衣质尚佳,怕不是个好惹的。石冉分析完这些犹豫了会儿抬眼看叶灼月,她坐在草堆上眉毛轻蹙,专心看着少年。

  一时间气氛凝重,石琴拿着毛巾手微颤,好几次湿水落在伤口上。

  “琴儿算了,我来吧。”她起身从琴儿身边取了毛巾,帮少年擦净脸,一双手纤细无骨,轻轻擦过脸颊避开伤口。

  水儿不自觉地皱起眉来,迟月便拉了拉她袖子让她坐下安静,生怕她上前说一句还是让奴婢来。

  叶灼月怕和他们有芥蒂,这一句话下去不说她怎么想,别人怎么看她?水儿到底是个讲理的,安安静静坐下来便没了那个心思。

  “这人留不得。”石冉终于吐出这句话,他看向叶灼月,郑重道,“且不看伤口怎么来的,就算没有仇家也不是一个路子的。”

  叶灼月帮他擦去额头上的血渍,再用帕子再滚一遍,好像在擦弄家具般。她拂开少年的头发,手上不停。

  “石冉,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石冉不知。”

  叶灼月微微笑起来,她的毛巾擦过颧骨,力道轻柔。“那日林文家来说亲,我逃了。”

  石冉的脑子里很快想起那个二世祖的嘴里来,还未弱冠便日日上青楼。要说田润纨绔,也不过是弄些赌和吃喝,林文却是占了嫖这一项。

  他们家还和汤佩卓交好,搅得扬州有些姿色的女子一到及笄就赶着嫁人。

  “若是那一日你们念着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我怕不是饿死便是所嫁非人。”

  “可……。”石冉还要说什么,叶灼月帮少年擦完了脸,又拿着外伤的药膏涂在他脸上。

  “若是今日这里的谁也伤成这样,灼月不会见死不救,你呢?”药膏清清凉凉涂在脸上,叶灼月不敢去碰伤口深的地方,只是弄点擦伤。她表情平静,动作平缓,莫名让人信服。

  这少年躺着地上双眼紧闭,五官却干净极了。他长得偏女性化,线条柔顺,有股阴柔美。

  他眼睛的轮廓偏长,睫毛浓密,嘴唇却太薄,生出些难以接近之感。绿杉斑驳,墨发尽散,宛如落难的驿外断柳。

 “我去替他拿件衣服。”石冉最终妥协了,他刚要转身,叶灼月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看看他醒过来怎么说的,如果真有树敌,我断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我们能帮则帮。”

  “不能帮,便放他走罢。”

  石冉听到这话才松了一口气,也明白了叶灼月的用意,他不敢懈怠,去拿了衣服过来。叶灼月擦完脸,又去把他的手擦了个遍。

  她虽恪守礼法但今日实在迫不得已,若她不这么做石冉去哪看她的主意?若她搁置石冉为了着一屋子人弃了这少年,她当如何自处?

  叶灼月只觉得手也滚烫,大概处理完才放下毛巾。少年唇畔发白,虽已入秋仍然穿着一件单衣。

  “若他醒来,切记问个清楚。若不说,你便不要收留,一切以你们为重。那时通知我便好。”

  叶灼月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把药膏放在地上,朝石冉行了个礼。她一手握拳一手心紧贴向他一拜,“今日之事全在灼月私心,但灼月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让各位生命有险。石冉,”她看着他,眼里全是通透,不卑不亢“还请你等他醒来再商议。”

  叶灼月这一来既说明了用意也让各位都放心下来,屋内灰暗,灰尘蒙生,她静静立于大厅脊背挺直,向前方弯腰一拜,前方是石冉,是落灰的慈眉善目的佛祖象,更是一条人命。

  石冉扶起她,他有很多话想说,看着这一双清明的眼睛忽然没了声音。

  她来时叶家正因为叶成考了谢元而高兴,她娘赵奕欢托人在林家来前给了她准头让她去躲。母亲和父亲在前厅周旋,叶灼月咬着牙直奔了城南。

  她早已做好了被带回去成亲的最坏打算,或是饿死在这荒郊野地也未曾不可,那时石冉以为她是哪家家破后流亡的小姐,便分了食物给她。

  叶成那日来叶灼月也是这样,她向着诸位尚着敝衣的孩童拜了拜,再抬头眼底一片水雾。不知是不是忧心自己未来。

  “小草有芬芳,正如君之好。”叶灼月起身看着石冉,笑的落落大方,“你辛苦了。”

  *

  叶灼月回去看到时傅奇在祠堂守着便觉不好,她上前去问道,“哥哥可曾受了家法?”傅奇抱胸伫立在门前,终是点头。

  好你个田时瑜!

  叶灼月摆摆手回了房间,她拿起纸笔在桌子上当即写下两句诗,

  野鸡多笑语,白鹤误入群。

  相笑呕呀鸣,洁身自不处。

  她这诗骂人骂的隐晦,但懂得都懂。提完便让人给一个扬州小姐曾笑婷送去。这人和她交好,偏偏圈子里一帮闲得没事干的女眷,叶灼月站在书桌前看着窗边的花,想田时瑜这下可完了。

  她是女眷写诗可以的不好,别人权当看个热闹,但田时瑜回来的诗句一定要出彩,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

  他写了没理在先,不写被人嘲弄在后,横竖叶灼月都不让他好好做人。

  暮卷黄昏,田时瑜从赌局里回来正自在呢。他心情好便多输点,不好便多赢点,还要请赌场里的人吃饭。

  这下他既帮一群朋友出了气,又赢了钱,自然高兴。

  田时瑜和朋友朱子建、周旭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家里冲出来一个小厮拦住他们。

  朱子健和周旭对看一眼,田时瑜拎着他衣领就怼,“慌慌张张的,不知道的人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你稳重点成吗?”

  田时瑜其实想说搞得他紧张,但这话碍于面子没说出口。小厮被他一冲还是毛手毛脚,气都喘不匀。他一边喘气一边道,“不好了公子,那叶小姐写了诗骂您,现在整个扬州都知道这事儿了!”

  周旭用扇子敲敲小厮的头,笑道,“怕什么,她能写我们不能吗?时瑜,你回一首便是。”

  朱子建拽着周旭的衣袖,看向小厮,“她都写了什么?”

  “能写什么!肯定没好话!”田时瑜被她搅得心情也坏了,他可算是看透了,这姑娘算计的透透的。他名声在外不写诗要招人骂,写的好了招人怀疑,不好了更是一个凄惨下场。

  想到这里,田时瑜咬着后槽牙愤愤道,“不就是被跪个祠堂,小爷我哪天没跪过?”

  “记仇!”他给叶灼月下了定义便很快想出一通,招来两个朋友,眯着眼道,“我们先这样……。”

  城南寺庙内,石冉看着剧烈咳嗽的少年终是不忍,他扶他起身,少年虚弱地睁开眼睛。他看向石冉,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然后就要行大礼。石冉便制止了他,指指旁边的衣服道,“公子且换了衣服,等你收拾好了,石某有话同你说。”

  “自然。”

  他听出他话里的亲疏垂下眼帘,石冉退出去,他起身穿衣,却碰到衣服下面硬邦邦的东西。

  拿起来看却是一只白玉簪,他摸着那布料将簪子收入怀中,浅浅笑起来。

  *

  叶成跪了一天,那诗句就流传了一天,扬州城谁不是当田时瑜是个酒囊饭袋的笑话。这下大家闲的很,他送上门来的笑料谁不稀罕?

  据说话穿到田贸世耳朵里,田时瑜少不了一顿打,又是跪祠堂又是被关在家闹得鸡飞狗跳。

  叶灼月收到石冉的信件已是三天后,他说那少年名叫顾子成,无危险在身。还问她,顾子成说有更好的赚钱方法,只是要人力,给还是不给?

  叶灼月便回他,全听他的。

  近日扬州城来了批人马,名叫谢问清的商贩,顾子成带了人去码头帮他般物资。他伤未痊愈偏偏要帮忙,不多久腿伤复发,石冉便让他不要动粗活。

  护城河弯弯绕绕,谢问清和儿子谢凡烨站在码头上,扬州城繁华、官官相护,内部复杂,这片繁荣不过是个假象罢了。

  谢问清的人很快来禀告,他压低声音道,“管博文前日从宛城敢来,已经落脚。”

  谢问清看着儿子悠然道,“你可听到了?”

  “是。”

  谢凡烨颔首,他生的有北方男子的坚毅感,相貌平平,身姿魁梧。

  “唉,这扬州到底是要变天了。”谢问清喝着茶,船外银光闪闪,船只来来往往。他虽哀叹却并无惋惜之意,到是笑着开怀样。

  *

  城西那快地归属林麒麟管,那日林文奉了林麒麟的命令去看自家地,却见有流民在帮工处讨要粮食。他当即抓了人来,那人却是个性子烈的,想要和他讲理,这干了活便管饭是规定,质问林文为何抓人。

  林文平日里也不管这些,被他说的下不来台,便让小厮抽了那人七鞭子。这举动让人寒心,不少人就要离开。他这才急了眼,喝令走的人和这个人一样要领七鞭子。

  真有人宁愿走也不愿留下,他分不清谁是谁,是不是有林家的契约奴隶,就冷笑着让人把逃走的都抓起来抽打。局势越来越乱,林文便想着杀鸡儆猴抓了那第一个受罚的人和同伙抽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大家都不走了,可三条人命也去了 。

  林文吓坏了,便哭着央求他爹,林麒麟逗着鸟骂他不争气。却还是要安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老来得子溺爱的很,“你莫哭,这事你爹替你压,哪有办不了的事儿呢?”

  林文破涕为笑。

  当天晚上,林家的财宝便进了汤佩卓之府。事发三天无人知晓,连案子都未成立。

  试图鸣怨的都被打发走或是解决掉了。

  *

  叶灼月收到石麒麟的来信,信中狠狠夸了顾子成。说现在寺庙里吃饭问题解决了,让叶灼月的人不要每日送饭,还问她,是不是可以让顾子成接手管事?

  琴儿的信压在底下,她写自己的新衣服,写每日吃饭里的肉。叶灼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回给石冉还是那句话——由你来定。

  石冉便真的把人交给了顾子成。他没有他那么大的本事,便不好意思掌权。

  上元节眼要到了,田时瑜那边又闹出了动机。

  傍晚时分,叶灼月正要和管笑婷去逛街,叶成匆匆出了门,她一打听,就是田时瑜在寺庙那又把拆了的戏台搭起来了。

  叶灼月让人备马车,这时候忽然收到信件邀她前去欢水寺一聚。那人字体飘逸,话也简洁明了,落款为顾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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