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杳不该得意忘形的,她早就知道好日子不会长久。当她像往常一样起床,吃边伯贤准备好的早餐,两个人一起出门散步时,外面等着他们的不是明媚的阳光和清凉的微风,而是一片黑压压的记者和刺眼的闪光灯。边伯贤开门后几乎是本能的把刚要出门的洛杳塞了回去,然后自己也迅速转身,关门。“砰!”的一声,那些记者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隔绝在外面。但是他们只是晃神了一会,然后便凭借自己多年的职业素养,疯狂的敲门。“洛杳小姐,你的父母去世后你是靠什么生活?”“你为什么会和一个异性住在一起?”“你们是在交往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呢?”“你不会是被包养了吧?”话语越来越露骨,越来越不堪。边伯贤捂住洛杳的耳朵希望以此隔绝流言蜚语。不过那些肮脏的话语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洛杳的耳朵。“伯贤,放开吧。我都听得见。”洛杳出乎意料的平静。边伯贤见过这样的洛杳,这种表情和那天晚上在校门口遇见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阿杳,你不用听他们瞎说。”伯贤很担心,他知道洛杳一定是难过极了。洛杳只是回给他一个释然的笑容,然后深呼吸。直到情绪和心跳都恢复一片死寂,洛杳打开了门,转身把边伯贤关在了屋里。“别出来给我添麻烦。”门外传来洛杳镇定的声音,伯贤放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然后无力的松开。这种不在他控制中的无力感真是糟透了,偏偏他还什么都做不了。他知道如果他现在出去,迎接洛杳的只有更刻薄的语言和更加咄咄逼人的询问。他没来由的怨恨自己,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让那个单薄的风一吹就会破碎的小姑娘自己承受这一切。
相比于边伯贤,洛杳显得无比冷静。“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不要打扰我朋友的个人生活。”记者们默契的愣了几秒,他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自己站出来主动回答他们的问题。“算了,不用你们问了,我自己说吧。”洛杳顿了顿,目光冷漠的扫向这些双眼放光的记者。“父母在世时与金氏有过合作,他们去世后项目无法继续完成,我需要赔付违约金,为此我把房子抵押给了金氏,导致当时无家可归。后来发现我的同学,也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由于家庭原因也是自己一个人住,抱着打扰别人家庭接受别人施舍不如两个人凑合凑合相依为命的态度,我搬到了他家。至于你们所询问的我们的关系,只是朋友而已,如果利益化一点也可以说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我现在在外面兼职打工,可以自己挣生活费,至于包养这件事,他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哪来的钱包养我啊?你们还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就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洛杳当着众人的面揭开自己的伤疤,语气已经十分不耐,并且有发怒的趋势。记者们听见这样几乎完美的答复,霎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就在一些人已经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洛小姐,你们两个确定没有其他暧昧的关心吗?我这里的照片可显示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啊。”一个留着寸头的青年人摆出几张照片,是最近两天蹲点拍到的,包括新年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包饺子看电视放仙女棒,有的地方由于借位的原因显得两人举动十分亲密。“如果二位的关系只是朋友,怎么会这么亲密呢?我还看见男生进了你的房间……”他的话还没问完,其他的记者好像找到了新的思路一样,各种各样的问题又蜂拥而至。闪光灯晃得洛杳睁不开眼睛,吵闹的质问声让洛杳的耳朵嗡嗡直响。她现在听不清也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觉得事情已经不受控制。为什么会这样呢,本以为自己解释完之后就能相安无事了。可能是她高估了人性吧。他们总是想着让别人过得不好一些,再不好一些。在他们看来,父母双亡的她就不配过正常人的生活,如果她生活的很好,那就是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洛杳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身心俱疲的身体,捂着耳朵蹲了下来。照相机和话筒怼到她的脸上,很疼,偶尔会有人推搡她或者踩到她。不过那些人不会关心这些,他们只关心她喊到声嘶力竭的沙哑的嗓音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新闻爆点。
“请你们从我家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边伯贤最终还是忍不住推门而出,而他刚出来就看见小姑娘蹲在地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一边哭一边呜咽着求饶,小小的一团在那些人蛮横的逼迫中微弱的颤抖着。他无视那些人走过去,刚伸出手想把她扶起来,结果洛杳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然后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边伯贤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疼的他喘不过气来。那些记者一看见男主角出现,一个个像见了肉的饿狼。可惜边伯贤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棱角分明的面庞如刀削般冷峻,眼神凛冽似利刃直直的撕裂那些人伪善的面孔。伯贤浑身上下散发着暴戾恣睢的气息,吓得记者们打了个冷战。“该解释的洛杳已经解释清楚了,如果你们非要这样死缠烂打,那我就报警了。”说着挑眉,威胁似的摇了摇手中已经播出电话的手机。记者们一看形势不妙,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就都慢慢散去。
伯贤在门口点了根烟,等到烟燃尽了才掐灭进屋。“阿杳……”又是这种感觉,和那天初见如出一辙。他一只手把颤抖的小姑娘揉进怀里,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然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用温柔的声线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洛杳一直在哭,她觉得自己下半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完了,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她也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啊。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洛杳却没有心思去接。但是那边的人锲而不舍的持续发着,边伯贤看不下去了,拿过她的手机,接听。“你好。”伯贤换了个姿势将洛杳圈在怀中,空出一只手打电话。“我是金正远。你是和小杳住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吧。”金正远沙哑的声音难掩疲惫,他刚刚结束一个凌晨的国际会议,刚散会就看见了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关于洛杳的。“金先生有什么事吗?”伯贤对金正远并没有好感,如果不是金正远执意代表公司收回洛杳的房子,她也不会面临这些问题。“那些新闻,你们不要在意,我会想办法找人处理的。小杳那边,你多照看着点吧。”金正远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还是化成了无奈的叹息。当初他本来是想把那个房子空出来给洛杳住的,然而公司的人速度实在太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房子已经转手卖出去了。他和洛父交好多年,如今却无法照顾好他的孩子。“我会照顾他的,那些新闻麻烦您了。”伯贤知道只有金正远能帮他们改变舆论导向,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抚洛杳的情绪。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白皙的皮肤青筋暴起,他隐忍着对自己的愤怒。他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
“伯贤……”洛杳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平定了一下心情,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伯贤紧攥的拳头上。“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你又何必自责呢?”手指在他手上凸起的筋脉上摩挲着,讨好般的安抚着他。她欠他太多,她本应该离开他,她不想离开他。“对不起。”洛杳捧起伯贤的脸,少年的眼圈微红。“我们伯贤怎么了啊,不许哭啊,我会心疼的。”她真的很心疼。心疼眼前固执的要和她这个破坏他生活的人一起收拾烂摊子的男孩。“没事的,以后所有,我们一起面对吧。”洛杳轻吻他的眼角,虔诚的,认真的,温柔的。伯贤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里堵的厉害。他说不出什么。于是他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怀中的少女抱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