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二见了阿姒也是只字不提莫承此来的用意,只说是在出征前过来叙叙旧罢了,还不刻意的说了几句栩栩打听白徵的事儿。
“你不会是还在为着我搬回小门楼生闷气呢吧?”见鹤二没怎么正经说几句话就坐到桌上开始看账本,他手腕上的青丝手绳都有些旧了,当时两人都受了伤,那手绳上都占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虽让佩芝仔细清洗好几次还是隐约能看得出痕迹来。
“哪有?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再说了,啊徵确实说的在理。”
“是吗?可我认识的鹤家二爷可是一个专欺负小厮小丫头的主子呢,如今果然是长大了呢,来,奖励一块甜甜的橘子。”啊姒把剥好的橘子塞进鹤二嘴里,鹤二正要品尝一番,脸色越发难看,“这么酸,哈……白姒,你还没过门就想谋害亲夫么?”鹤二被酸得五官都拧在了一处,于是他一个激灵站起来,连忙吐掉嘴里残余的酸橘子,喝了好几口热茶才压住了满口的酸涩,一把捏住阿姒的小脸,垂头,轻轻一吻落在她唇上,算是惩罚一下这个小家伙的恶作剧。
“好啦,小茴婚期将近,我这几日都要过去帮忙。你难道都不用去南宫家帮忙么?”阿姒亲昵的拦腰抱着鹤二的腰,靠着他的胸膛,手指在衣襟上来回划拉着。
“南宫玄安家大业大,用的着我帮忙么?再说了,按辈分论,我可是南宫玄安的小舅舅,哪里有劳动长辈的理儿,是吧。对了对了,我都被气糊涂了,是我大哥让我转交给小茴的,说是山川给的贺礼,也不值什么钱,就当个小玩意儿罢了。”鹤二这才想起临离开鹤园时正好赶上云墨从翠石坊回来,特意交待他要把山川的礼物亲手交给穆小茴,于是轻轻推开白姒,回身从书架上拿出那只黑木盒子交给阿姒。
“是什么好东西?我也看看呗。”说着就打开盒子,只是一块玉石,雕刻着雏菊,阿姒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呼了口气,轻轻合上盖子,她似乎读懂了这块玉背后的寄语,眉头一挑,“好吧,我会带给小茴的。二爷,我都饿了,迎月今日可做了什么好菜?”
“迎月说,春日里时令蔬菜瓜果繁多,说是弄了一个什么什么什锦菜。”
“回二爷,是什锦锅子,一早就熬上的老母鸡汤做了汤底,择了十来样时鲜的蔬菜,都一一用鸡汤焯熟,又将火腿、香菇、青红椒都切成丝码在菜上,再用一勺子烧热的鸡油迅速一烫,香气扑鼻。”正说着,迎月和佩芝就端着准备好的晚膳进来布菜,鹤二牵着阿姒的手落座,两人有说有笑的吃了一顿晚膳。
入夜,小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今日无意偷听到姐姐在房里跟母亲说私房话,似乎是姐夫并不满意她嫁给南宫玄安,平日里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姐姐为了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只得隐忍下来,说到难过之处,姐姐便躲进母亲怀里哭泣,母亲也无可奈何的唉声叹气。
既然无心睡意,小茴干脆下了床,找了一件外披穿上,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夜里的青云庄并不沉静,沿街的好几家铺子都是通天营业的,小二正坐在门口打盹儿,凉凉的舒爽的风里还裹挟着淡淡的花香,走到湖边时,湖面已经是满满的荷叶,每一步都是扑鼻的清香,让人着实心旷神怡,想来她竟有几分舍不得离开这里,也不知那位她才出生不久就远嫁的鹤家大小姐是否好相与?虽说也在南宫府里小住过,如今身份可就大有不同了,她也不再是客人,而是要成为主子的人。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头疼得厉害,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小门楼前,正要敲门又停住了,“你是来找啊姒,还是阿徵?”白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小茴回头一看,白婉提着两大个包袱站在夜色之中,她走到门口放下包袱,门上的挂锁已经揭下来了,趴在门缝里看了看,已经从里面挂上了门栓。
白婉抬手拍着门,不一会儿门缝里就透出光来,阿徵骂骂咧咧的起来开门,一开门就看到门外是白婉和小茴反而有些惊讶,接过白婉递上来的包袱,让两人进了门。
“你又买什么了?这么沉?”阿徵把包袱送进白婉的房间再出来招呼小茴落座。
“家里的用物又老又旧,再说阿姒也是要嫁人了,我买了许多中原女孩子的首饰和衣服什么给她添置些嫁妆。”白婉生怕小茴尴尬,匆匆喝了两口茶,就拖着另一只包袱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小茴有些过意不去了。
阿徵揉着睡眼,倒了杯温热的茶给小茴,然后也坐下来,抬眼看了看阿姒的房间,她的房间朝向不好,关了门就觉着闷闷的,于是她常常不关门就睡下了,只见她整个人趴在那张虎皮上睡得香甜,微微的风吹着纱幔缓缓飘动,“嘘,别吵醒她罢,阿姒刚刚伤愈,这几日又累着了,好不容易踏踏实实睡着,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啊徵拿出平日里盛蜜饯的罐子,勉强还能倒出来半小碟子的蜜饯,送到小茴手边。
“我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小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白徵握着手里的茶盅,他懂小茴的心事,可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今日我确实也去了一趟刑部衙门。只是,小茴,有些人就是不值得,你啊,就安安心心当新娘子吧。”
“我想听实话。”小茴握着阿徵的手腕,满眼的期待。
“实话?实话就是刑部衙门尚未收到国主签批的判决文书,左不过还是些不靠谱的传言罢了。不过,穆小茴,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恶人。就像白婉,她之前也做过许多坏事,如今也成了受害者。还有阿姒,在你眼里的阿姒善良坚韧,可她做的事全然就是好的么?我在漠北时,与南宫玄安打交道也有许多日子,总而言之,他对你,自然是好的,最起码比于堇那厮要好百倍不止。人啊,有时候活得越不明白才越开心。”阿徵伸手揉了揉小茴的头顶,最起码南宫玄安暗地里使的那些手段根本上是为了让小茴全心全力当他的南宫夫人,对于小茴并无错处,这不就行了么?何必事事一定都要分个是非黑白呢?
“唔。阿姒,她还好吧?我看她这几日手上还是不太方便?”
“于堇那一剑刺穿了她的肩,多少伤了筋络,想恢复如初怕是不能了。反正她日后是嫁给鹤二爷享福的,也不必再自己做粗活,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啊,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过去的人和事就权当是夜路走多了踩了泥水,洗干净就好,以后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呢。”阿徵从墙上摘下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盖好挡风的挡板,又怕小茴冷着染上了风寒耽误了婚事,脱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领着她出了门。
白婉隔着门缝看着阿徵跟小茴言谈举止,他们到更像是一对亲姐弟,心里竟然还有些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