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今夏给的两个纸包,岑福急忙往周昊阳家去,路上刚好碰见个卖豆浆的小贩就打了两筒。
诶?怎么买得这么顺手。
岑福疑惑地拎着手里的豆浆,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要紧的事,但看天色已近黄昏,还是加快了脚步,先把大人交代的事办妥抓紧回去复命才是。
“你怎么又来了?”周昊阳今日睡到晌午才醒,一整天头都是晕的,胃里还烧的慌,见岑福提着两只筒子连连摆手:“今日不能再喝了,岑校尉,岑兄!我喝不过你行了吧”
“这是豆浆,有正事找你。”
呦,竟然还挺会照顾人的。
一大口暖暖暖微甜的豆浆下肚,周昊阳觉得舒坦了不少,连带着脑子也清醒许多,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岑福!我之前放在桌上的那张画像你给我拿哪去了?”
画像!
宣纸柔软易损,岑福还特意封进了信封内,连看都没看过。今天被陆绎差去杨程万家送礼,又来周昊阳这查木屑的事儿,竟忘了交给陆绎。岑福只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信封掏出来:“莫急,我给你收着了。”
“你大爷的,你想吓死我。”周昊阳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收好:“这是陆佥事遣我联系暗桩得的画像,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来的。死大福,要是给我弄丢了咱俩得一起挨骂。”
“你叫我什么?”他说了一箩筐话,岑福的重点却落在了“大福”二字。
“怎得,许你叫我大阳,不许我叫你大福啊。”
“你大爷,听起来别扭。”
“你这名字咋叫都别扭,难道叫大岑?老福?福子?”周昊阳恶作剧地给岑福起外号。
“阿福。”岑福喝着另一筒豆浆说道。
阿福?甚好。周昊阳一仰脖将豆浆一饮而尽,男人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怪又纯粹。
不是当你大爷,就是当你爹。
“知道了,阿福。找我有什么正事啊?”
岑福将两个纸包掏了出来,与周昊阳说明了情况,通过木屑精准地判断是何种木料确是困难,但是两份木屑是否属于同样的木料还是没问题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周昊阳左右也得尽快把画像交给陆绎,便随岑福一道回北镇抚司了。
另一边,今夏同陆绎说了自己的猜测。
“大人,我可以去调查一下近一月哪家有新生儿,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今夏想着那盆洗三的热汤,弥月礼上也是有的,就把探查范围扩大了些,而陆绎却未可置否。
鄢侍郎费如此大的周折,不可能只是想害个寻常人家的婴孩。若是王公大臣家有这等喜事,都不用锦衣卫去探查他自会知晓,可近日却未曾听闻哪个府邸有这样的好消息。不过,如果景王也有参与的话,这目标……陆绎向来不介意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他人。看着眼前摇头晃脑的今夏,陆绎隐隐生出一丝忧心,她已在景王面前露过脸,二人的关系又不是秘密,这防人之心还是应当始终提着。
“陆佥事。”陆绎的思绪被岑福和周昊阳打断,不过二人带来的都是好消息:根据木屑可以确认第五人和送账簿的实为一人,周昊阳带来的是鄢府暗桩所作的志武的画像,岑福还把按照梁沐晨的描述作的两幅画像也取了过来。
三副画像一摊,今夏忍不住喊出了声:“怎么是他?”其中两幅画像上的人竟有九分相似,陆绎皱着眉头,难得有连他也想不通的事。
“王麻子?”
罗文龙。
陆绎有满腹的疑问需要找徐敬一一解开,但他没去。
如果想解释,徐敬早就与他言明,不说,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保护。
不论怎样,陆绎知道,这场斗争犹如一次豪赌,双方都在他陆绎身上下了注,他的选择会影响赌局的结果。
真的是这样吗?
不,这赌局,皇帝才是庄家,不论赌徒们如何出千,筛盅下的乾坤永远庄家说了算。
陆绎理了理思绪,觉得还是应当先将罗文龙捉拿归案,便吩咐岑福和周昊阳在鄢府周围布下眼线,查清他的行踪,有消息立刻来报,务必远离鄢府暗中围捕。可惜裕王和高拱那边的暗桩悉数断线,陆绎也只能尽量遣人打听今日裕王一派近日是否有人得子。
今夏越发觉得自己最近用脑过度,想不通为何陆绎有了证据不直接上门要人,不过大人总是没错的。正想着,却听到“咕噜噜”的响声。
就算是锦衣卫,也得食人间烟火。
今夏还是头回见着陆绎露出窘态,暗觉得有趣,便推搡了他一下:“大人,你瞧天都要黑了,你换身衣裳,咱们去吃饭。”
陆绎干咳了两声:“吃饭为何要换衣裳?”
“大人,你这身飞鱼服太引人瞩目了,再说了,下了值还穿官服,您不觉得放松得不彻底吗?好了好了,快去。”今夏将陆绎打着圈儿推进内室,刚想退出去,却被陆绎拉住了袖口:“帮我更衣。”
“啊?”
“习惯可不是一两次便能养成的,往后免不得要日日劳烦你。”说罢,陆绎张开了双臂站定,颇有意味地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
今夏体会到了此言的深意,想到从前不经意间窥见陆绎的身体,往后便要日日同寝,不由地露出些小女儿的娇羞。她嘴上不落下风,手上却麻利地为陆绎卸下腰带和外衣说道:“原来大人在丹青阁便是要‘培养’我嫁给你日日为你更衣?”
“婚期已定,袁捕快有意见也来不及了。”
今夏为陆绎换上了那身新裁的靛蓝色的衣衫,这身是蓄了棉的,比较厚实,还特意做了两个皮制的护手,再配上灰色毛领的大氅,既抗风又暖和。替他系好了披风的绳子,又周身检查着有没有不妥贴的地方,陆绎三年来清减了不少,饶是穿上这许多也不露臃肿之态,更显得陆绎愈加身姿挺拔。
“我袁今夏的眼光就是好,这身衣衫真是极称大人。”
是我幸运才是。
陆绎觉着今夏穿得不够暖和,便将自己的另一件披风给她披上:“与你说笑的,哪舍得让你日日为我更衣,走吧,想吃什么。”
没想到今夏一踮脚用力地啄了一下他的脸,撂下三个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