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陆绎盘点好聘礼后,岑福心算了一下,今晚不是周昊阳轮值,便提了些酒肉往周家去了。
岑福自小便是长在陆府,眼里心里都是只有陆绎一个,与北镇抚司其余人都无甚交情,向来是跟他家主子一样拿下巴看人的主。可陆绎一朝入狱,他也随即被撤了职,虽然徐敬在暗中有所帮衬,替他找了个武馆的活,也是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世间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同样跌入尘埃,才看得到众生百态。
三年后,北镇抚司的众人都感觉陆佥事和岑校尉变了,一个多了有恃无恐的偏爱,一个添了平易近人的市井气。
“岑校尉怎么来了?快请进。”周昊阳正在自家院里练刀法,见岑福来了,忙收了势来招呼。
岑福提了提手中的酒肉道:“刀法有进益。”进屋内向长辈拜了年,二人便在廊下支了张小桌对饮闲叙。
酒已半酣,周昊阳借着酒劲,想着岑福跟随陆绎多年,这刀法在校尉中是数一数二的好,想让他指点一二,见岑福点头应允,便取了刀在院中耍了起来。
所谓剑走轻灵刀行厚重,周昊阳这套刀法,一劈一砍具生龙活虎之态,一转一斩有闪电旋风之快,端的是虎虎生风气势逼人。就是腰腹和下盘的力量弱了些,导致气势有余狠厉不足。二人就刀法交流了半天心得,忽见头顶烟花满天。
“大人待袁姑娘当真情深义重。”岑福喝着酒感慨道,他知道,这是大人给今夏最隆重,最特别,最郑重的承诺。
“袁姑娘对陆佥事也是情真意切啊。”.周昊阳与岑福碰了个杯,见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打趣他两句:“怎么,你酸啊?你是心悦袁姑娘?还是喜欢陆佥事啊?”
“你大爷。”岑福剜了他一眼:“我就是有点儿不习惯。”
“也是,搁我我也不习惯。”看着天边的烟花,周昊阳非常能理解岑福的感受。
“诶,大阳,你为什么进锦衣卫啊?”岑福知道他家里是刨木料的并不宽裕,母亲身体不好,按理来说周昊阳作为唯一的儿子应当子承父业才对。
“我说出来你不许笑我啊,我是觉得这身制服帅。”
等穿上了才知道,表面光鲜的背后承载着多少腥风血雨。
不过起码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父亲了,姐姐也嫁了个好人家,算是了了母亲的心愿。
“来,今夜不醉不归!”
可是周昊阳的酒量和酒品真是不敢恭维,打着酒嗝张牙舞爪的非要耍醉拳,被岑福连哄带骗地扶到床边,刚要走,却发现桌上有张纸。
“大阳,这是什么啊?”
“唔……那是……鄢府……暗桩……画像……陆佥事……”
大概是明天要给大人的吧。明天也不是他轮值,岑福留了字条,便把画像取走了。
“师父!大杨!上官姐姐!”今夏一大早便拎着好些谷物和鸡蛋到了杨程万家来送粥米,上官曦如今已能下床走动了,但杨岳还是不让她多动,正一口一口地喂她粥喝。
林菱和袁大娘这几天都住在杨家,袁大娘刚准备着热水,准备给小杨昭洗三。
“林姨,这是往里面添啥呢?”今夏头回参与这样的仪式,看啥都觉得新鲜,见林菱往热水里不住地撒料搅拌,便开口问了。
“这是加了五谷和草药,为孩儿除秽消灾,祈祥添福的。这孩子是我接生的,我也算是他的姑姥姥,这汤理应是我来熬。”
今夏如今是不缺钱了,作为小杨昭的小姑,特地打了个金项圈,但看着这盆逐渐浑浊的热汤,心里却犯了嘀咕:那毒药毒不死成人,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将人毒成痴傻之人吗?目标会不会是小孩子,或者婴儿?
添过盆洗了三,上官曦便将孩小杨昭抱进里屋喂奶了,今夏则是追着林菱小声询问那毒药是否能致婴孩的性命。
“若是弥月的婴孩,定会立即毙命。”
今夏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正琢磨着去查京城中本月都有哪家有孩子出生,却见岑福拎着东西来了。
原来是大人在北镇抚司有事走不来,遣岑福来给小杨昭添盆的,还给今夏送来了一份帖子。
大家都没想到陆绎这么快便来请婚期:
请归婚期:秦晋联姻,蒹葭依玉树;陆袁结好,丝萝俯乔松。时值梅标之际,正切桃夭之愿,敬筮卜四月初二良辰佳期,仰冀亲慈鉴纳,俯赐俞允。
四月初二。
芳菲未尽,桃花已开。
北镇抚司,陆绎正看着梁沐晨画像,心里却想着刚刚今夏除了说来验尸之外的另三个字:
婚期,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