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暗吸了一口冷气,沉下心来,问道:“那些黑衣人就是要这副药吗”
“对,他们白日里来逼迫我们配一副无需服用,渗透肌理便可致命的毒药,被我拒绝后便以茗儿的性命要挟,我与他们争斗起来,幸好你们来得及时。但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我一个人很难保全王家三口,便想应了他们。但是王家大嫂宅心仁厚,不忍有人因此丧命,我们才想连夜逃走的。”梁晨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你懂制毒?”今夏觉得有些不对劲,距离出事那晚已过了两天,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找梁晨制毒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我不懂,是王大嫂精通医理,我见过她有一些私藏的方子不许任何人动,那日我便偷了来去配毒,写得十分详尽。结果被王大嫂发现,将方子和东西都毁了。”
今夏明白了,对方留着王氏夫妇是为了配毒,看来暂时性命无碍,也是松了口气,还有时间可以追踪找寻。但怎么找呢?今夏敲了敲脑袋,好像想到了什么:“那方子你可还记得?”
“不大记得了,隐约记得有马钱子。”
看来还得去找丐叔,他要是都分辨不出来,这普天下恐怕就没人能看出来了。今夏边想着一会儿就直奔林姨那,一边打量着梁晨:“那你呢?在军营呆的好好的,与这王家无甚瓜葛,为何三年前去他家借住?”
“我在军中犯了纪律,受了杖责,是王大嫂救了我的命,王大哥还好心收留我当伙计。救命之恩,此生难报。”
今夏见他懊恼的样子,安慰了几句,便向林姨的医馆奔去。一路上越发觉得这王大嫂真是不简单,寻常女子能识文断字已是可贵,她竟然精通毒物医理。梁晨话里话外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对自己的过往也是轻描淡写一句而过,定还有所隐瞒,不过今夏也没深究,眼下还是救人要紧。说话间已经到了地方,就见丐叔风风火火地出来迎她:“诶呦我的大侄女你好事将近了!陆绎这小子当真是用心啊,今天我已经去过你家跟你娘给你俩订了盟,等你俩都把公务了了就算个日子去正式下聘。诶呀我和你林姨在这儿看黄历呢,都觉得现在还是太冷了,应该提一个来年春暖花开的好日子,诶我觉得四月份就不错,诶呦我可是要当太爷爷了!”
今夏也没想到陆绎动作这么快,心里也是喜滋滋的,但当下还挂着人命的案子,忙打断了丐叔:“是是是谢谢丐叔,到时候肯定免不了您那份喜酒,那作为您已经板上钉钉的孙媳妇儿,您快帮我看看这份东西,证人说这是毒药,事关人命,我想知道它是由什么药配出来的。”丐叔见她说的庄重,也收起了心思捣鼓起来,却皱起了眉头看向林菱:“菱儿,这好像是咱们药王谷秘制的毒药。”说着便进屋取了一本书翻看着:“是了,这种毒无味,有淡淡的乳白色,可走七窍,渗透肌理后立即发作,但基本不致死,主要是全身抽搐,解毒后会对神志有很大影响。”
林菱便问今夏这药渣滓是从何处得来的,但今夏也没见过王大嫂,而且她已为人妇改了姓氏,暂时无法得知她的身份。答应了他二人找到王大嫂一定带来见见,又拜托丐叔把方子写了一遍,今夏便草草离开了。看着纸上的毒药配方,都是些毒物和香料,今夏琢磨着回去拜托六扇门的兄弟在京城的药铺子挨家询问最近都哪些人来买这些东西,既然他们要配毒,一定会露出踪迹。
陆绎这边审问李成梁还是无果,都到这个份上了,看来高永贞也没多告诉他什么。既然已有了他指正高永贞的口供,是时候动一动这位高百户了。
“陆佥事,您这是做什么。”高永贞倒还算镇定,见陆绎如此阵仗前来提他去北镇抚司,还不慌不忙地与他搭话。
“高百户,明知故问。”陆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高百户还是配合一下,免得吃苦头。”
高永贞慢慢地走到陆绎身边低语:“那陆佥事也应当知道,卑职也是听命办事,但事关重大,卑职劝陆佥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陆绎平静地将高永贞提走,回想着刚刚他意味深长有恃无恐的眼神,闭了眼暗想,事态果然向他最不愿面对的情况发展了。他没有回去立刻审问高永贞,而是隐了自己的行踪去了徐府。
徐敬天擦黑了才出宫回府,一进屋便见着黑暗中立着的一个人影,想到今日之事,不由地感慨年轻真好,可以为了心中所坚持的东西抛头颅洒热血。他关上了门:“陆佥事不必拘礼,请坐。”说罢去点上了灯,看着陆绎一脸犹疑不定,笑了笑道:“陆佥事刚刚官复原职,可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商议?”
“陆绎还未感谢徐阁老三年前为我求情。”徐敬见陆绎行了个大礼,忙将他扶起道:“我敬陆佥事大义,为辩是非明真相,能舍一己之身。现在像陆佥事这样有作为肯担当的人实在太少了,我能保一个是一个。”
陆绎听得徐敬所言,抬起了脸也并未起身:“徐阁老以为,这辨是非明真相是不是陆某第一要紧之事?”
“是,也不是。”徐敬对上陆绎的目光:“还有情,还有理。”
“想必徐阁老也听闻高永贞已由北镇抚司看管,此事已牵扯到高尚书,陆某漏夜前来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避子药一事,徐阁老是否知晓。”
“陆佥事,年轻有冲劲是好事。”徐敬喝了口茶:“但这朝堂之上的问题并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这一点,陆佥事经三年牢狱,应当明白。”
陆绎见着徐敬一副轻描淡写顾左右而言他的作态,心里竟有些难过:“徐阁老此言,卑职可以认为您是默认知晓此事吗?”
“确是在我的默认下行事的。”
虽然陆绎在来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得徐敬所言,还是感到愤懑难当,嘴上也失了些分寸:“徐阁老,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如此害人之举,怕是有违你我当年倒严之心,如今既出了人命露了马脚,卑职定当禀报皇上彻查到底。”
“陆佥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一想到那几个锦衣卫的死,徐敬也有些头痛。
“徐阁老,可是想成为第二个严嵩吗?”陆绎此时已压不住咄咄逼人的态度,曾经敬重有加,满以为志同道合的忘年之交,三年以后却是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这通天的权力当真会改变人的心志吗?
“怎么这么像年轻时的自己呢。”徐敬心里这般想着,面上也无丝毫恼怒神色:“陆佥事,你要知道,事情往往能算的很准,但是人心,是算不准的。”他站了起来将陆绎扶起:“这件事如果你想去查,尽管去查。至于这真相究竟怎么处理,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悄悄离开了徐府,陆绎压了压自己情绪。徐敬能默认高拱指使下属行事,定有自己的目的,现在看来他并不阻拦自己探查此事,似乎目的已经达到了,或者是不愿为难自己。陆绎越想越乱,想着不急在这一时,好在这样一来今夏那边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算是稍有宽慰。看这天色今夏也该快下值了,便朝六扇门去了,结果在路上遇见了正在药铺盘问的今夏。
“哦这样,谢谢大,走了啊。”这京中药铺甚多,今夏在街上打听了一下午,暂时一无所获,也不知这样大海捞针何时能找到线索。今夏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刚想继续,迎面瞧见了信步向自己走来的陆绎,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想到这是在街上,身边还有几个六扇门的同僚,也不敢行为太过,只能挥着手复有行礼:“陆大人。”
陆绎差点儿没掩住笑意,见她这副作态,便同她演上一演:“袁捕快真是勤勉,听闻你喜事将近,这个时辰了还在办案。看来过些时日我应该跟六扇门总捕头建议一下,给袁捕快涨些俸禄才是。”
“介四谁啊?夏爷要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今夏身后的一个捕快探头探脑地小声嘟囔着。
“小点儿声六子,别失了规矩,这位是锦衣卫陆佥事,与杨捕头、大杨和夏爷一同办过案,许是有些交情,你我跟着行礼就是。”
“再说了,夏爷成不成亲的咱们过后问她便是了,你别嚷,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想法?”
陆绎见今夏身后这几个小捕快嘟嘟囔囔的,仔细一瞧有些面生,便问道:“袁捕快,这几个都是六扇门的捕快吗?怎么跟你一起办案了?”
“哦回陆大人,这几个是前些日子从各地衙门新抽调上来的,暂时分在了我师父手下当差,今次需要上街差线索,所以我就带他们出来帮帮忙。”
“哦这样,都叫什么名字啊?”陆绎听见刚才他们几个说的话,心中不知怎得有些不悦。这今夏向来都是跟杨捕头和杨岳一起,怎么又冒出来这几块料?
“回陆佥事,卑职成都府宋宇。”
“卑职大同府郑泽东。”
“卑卑……卑职关中燕小六。”
陆绎看着这个紧张地汗如雨下口齿不清的捕快,想着刚才就是他问的今夏成亲一事,便背过手去问道:“燕小六,你怎么了?”
“卑卑……卑职头回见您这……这么大的官,有点儿紧张,紧张。”
“冒冒失失的。”陆绎没再看他,转身拉着今夏的手走了。
“亲娘咧,影响仕途啊。”燕小六过一会儿才起身,抬头便见着陆绎牵着今夏的手走了,嘴张得老大,转脸看着其他二人:“这……这……”
却见那二人也是一般表情:我们刚才在说什么?要不咱们趁早收拾行李回家吧!小命要紧那!
今夏见走远了才开始放开了大笑:“大人你这一下要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了。”陆绎只是勾了勾嘴角,没有言语。“哎呀!”今夏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这几个都是大嘴巴,明日里怕是全六扇门都要知道了,我这得费多少口舌解释啊,大人你害惨我了!”
“早晚都得知道,我纳采礼都下了,你我的亲事可是订了盟的。”陆绎捏了一下今夏的小手打趣道:“怎么,来了新同僚,不着急嫁给我了?”
“我嫁!”今夏不高不低地呼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嘴四下看看,便继续说:“诶呀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才能降低一些他们的震惊程度。”今夏忙搂住陆绎的胳膊继续走着,又问道:“大人,今日有空来寻我,许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吧?怎么样了?”
陆绎故作轻松地说:“有眉目了,但牵扯朝堂要员,不能说。你呢?那个梁晨开口了吗?怎得需上街探查了?”
“哼。”今夏脑袋一歪:“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