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啦!”
“你个死丫头啊,最近总是回来得这么晚,灶上的饭我都给你热了两遍了,你说你怎么……”袁大娘边将明日要卖的豆腐扇好边数落着今夏,但又惦记着她费鞋,一会儿回屋给她新纳一双鞋底,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一双人,喜了一瞬复又板下脸来。
“伯母,晚辈今次是来给伯母赔罪的。”陆绎低头行礼,也是少见的温和乖巧。
“你小子还知道来啊,我当你这么不声不响地就想将我闺女拐走了呢。”袁大娘假模假式地归拢着酿豆腐的物什,没好气地说道。
“哎呀娘——大人刚出来没几天,他……”
“问你了吗?”袁大娘瞪了今夏一眼,今夏只得乖乖低下头立在一旁,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着陆绎:大人你保重!我帮不了你了!
袁大娘放下了手里的物件儿掐着腰继续说:“我知道你小子仁义,救过今夏的命,我也知道你之前是有苦衷,但你这也太不让人安心了。你下了狱,也不知何时能出来,今夏就一直等着你啊!都等成老姑娘了,没日没夜地出去抓盗匪……”
“哎呀娘!你说这些干嘛啊!别说了别说了。”今夏忙上前去拉住袁大娘的胳膊。
“我怎么不能说了我,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出什么事我……”袁大娘拍了拍今夏的手,转脸看向陆绎:“你明白吧?”
“晚辈明白。”
“哎,我现在一想起以前的事儿我都后怕,这要是再有啥事儿……”
“我跟他一起担着。”今夏抢先开了口,又被袁大娘一眼给噎了回去。
“伯母,从前之事是晚辈自以为是,思虑不周,负了您与今夏的心意。现在旧事已了,晚辈还能有命出来,若能娶今夏为妻,定视她如命,再无一丝隐瞒。”陆绎心里要说一点都不忐忑肯定是假的,于是也未敢起身。
“我知道你待今夏好,那……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啊!”袁大娘终是忍不住发问,今夏虽然想装作羞涩的样子,但眼里含着藏不住的期待。
“晚辈今日前来就是来说此事的,如果伯母同意,晚辈明日就去托媒人来办此事。”
“哎呀,还花那份冤枉钱干嘛啊?”
“晚辈既欲迎娶今夏入陆府主事,自是要礼数周全,定遵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陆绎稍稍抬头,见袁大娘面色已缓,便上前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去:“伯母若是不嫌弃,待婚事过后可搬入陆府颐养天年,也可教今夏放心。”
袁大娘已然藏不住眉眼间的喜色了,边接过盒子边说:“我住不惯别的地方,只要你俩好好的,我就都好,快进来吧,你俩还没吃饭呢吧,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再去炒几个菜!”
今夏蹦跳着去灶间给袁大娘打下手了,于是陆绎便在屋子里随意看着。屋内无甚装饰,一应物件皆是极尽简单,可见母女二人生活实在拮据,暗自感叹袁大娘独身将今夏拉扯大着实不易。正出神想着,左侧肩膀便被重重拍了一下,陆绎却骤然往右一转,将今夏的手逮了个正着,便也就势握住说道:“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嘿嘿……”今夏一想到此事,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娘将我撵出来了,说我帮不了忙净会添乱。”
陆绎扬了扬嘴角:“你啊,怪不得你娘怕你嫁不出去。”
“是啊,我于家事上是不怎么擅长,厨艺女工样样不通,大人现在——”今夏慢慢踮起脚凑近了陆绎的脸:“可反悔了?”陆绎见着这送到嘴边的猎物,还是笑着抬起双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儿。四目对视,二人间早已无需多言。
翌日午后,袁大娘刚用完午饭,便听得有人扣门,还颇有些嘈杂。打开门见得一富态的女子满脸堆笑:“诶呦袁大姐,大喜呀!”袁大娘见边上还立着个面熟的中年男子,心里想着陆绎这小子动作可真够快的,却见外面还有几个仆人挑着好多物件儿。周围的邻居都打开门看着热闹,她心里也是着实觉得扬眉吐气的一把,忙将众人引进院来。
“袁大姐,论辈分我算是陆绎那小子的堂爷爷,这小子托我来行纳彩之礼。”丐叔今日也是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莫不要给乖孙儿失了礼数。
“诶呀袁大姐真是好福气啊!今天一大早陆官人便亲自托我来说这桩亲事。这陆家乃是官宦名门,瞧这纳采之礼便如此丰厚,对你家姑娘定是情根深种,袁大姐你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袁大娘看了看这些礼品,布帛绸缎,酒水瓜果一应俱全,却看见还有活物:“额这是……”
“我的姐姐,这大雁乃是忠贞之鸟,雁失配偶,终生不双,要不说陆官人对你家姑娘用心呢!”几人进了屋,丐叔记下了今夏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交给媒婆,嘱咐她务必要给算一个好日子来下聘,结果媒婆说陆绎交代了,他和今夏二人如今手头都有要紧的案子,需得等案子了解了才能提日子。
“袁大姐,要不就等公务都了了再办,这两个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也不怕等这些时候。”丐叔同袁大娘打了个商量,袁大娘也是这么觉得,也不急在这一时,也就同意了。
今夏一早便带着昨晚找到的药渣滓去了林菱的医馆,林菱见她浑身上下透着欢喜,又想着陆绎一大早就神神秘秘地把丐叔叫走了,打趣道:“怎么了丫头,还没嫁呢就高兴成这样。”
“诶呀姨——”今夏终是掩饰不住窃喜,但又怕姨还在意与陆家的仇怨,不敢多言:“姨你快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我都知道。”林菱并没有先去看那帕子上的药渣滓,拉住今夏的手:“不必忧心,姨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你娘亲在天之灵,定也是如此想的。”提起娘亲,今夏稍稍哽咽了一下,轻轻地抱住了林菱:“谢谢姨。”
“好了,想来你婚期将近,一会儿我给你拿点儿我配的面脂、乳膏、香粉头油,一定要你漂漂亮亮地出嫁。”
“姨你真好!”今夏笑着跟林菱亲昵了一会儿,赶忙转回了话头:“姨,你快看看这个是什么,这是我关键的证据。”林菱隔着帕子仔细看着,又拿起来闻了闻,摇了摇头:“这药渣滓有些细碎,较大一些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准确分辨,等你丐叔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今夏叹了口气,好在手里还有一个梁晨,非得回去撬开他的嘴不可,匆匆道别便回六扇门去了。
再说陆绎这边为了纳采一事忙了一个早上,虽说他与今夏已是两情相悦,但他也是从心底不愿怠慢于她的。收了收心便去北镇抚司核对昨晚找到的两本账簿,细细地看了一遍,就只是普通的账簿,有十余年的记录,盈利一般,也没进过什么稀有药材。既然想销毁,这里面定是有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呢?陆绎闭目休息了片刻,又按照年份将两本账簿摊开,逐月逐日地看着进购和售出的药品,突然站了起来,取来纸笔抄写了什么,召岑福前来。
“你去查查这些药物有什么效用,暗中查,先别去林大夫的医馆。还有,那批朴刀有消息了吗?”
“回大人,还没有。京城有朴刀出售的铺子卖的量很多,有府兵和持刀护院的宅邸基本都是京城贵胄,目前还很难直接查探。”
陆绎晃着二郎腿,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回忆着那夜朴刀的大概尺寸,实在是没什么记忆,便道: “这样,你先派人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不同规格的朴刀一样买一把,宅邸那边继续查探,联系暗桩吧,要尽快。”
“是。”
陆绎回过头将两本账簿合上了,这药铺子,果然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