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犹豫片刻,又道:“臣方才让贵人身旁的侍女把晚膳时顺贵人用的食物全找了出来,银针验罢,太后送来的红枣燕窝羹与延禧宫里头送来的藕粉桂花糕,针……均发青。”
四周静得有些骇人,偶尔穿过庭院的风声,像不知名的怪物隐匿在黑暗中发出的低沉的嘶鸣。所有的人都怔在了原地。心头的震撼如惊涛骇浪,冲得如懿微微踉跄一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微张的嘴,将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惊呼死死扼住。
如懿慌忙跪下,双眸直视地看着殷弘字字语出肺腑:“此事绝非臣妾所为,臣妾定然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皇后亦跪下,宛然道:“臣妾亦相信贵妃,贵妃素来明事理,定不会如此大逆不道,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五雷轰顶之事。”
偏殿是一片像窒息一般的静寂,没有一个人敢吭声。如懿只觉得双膝已被冰冷的青石木侵入了太多的寒气,麻木而渐渐失去了知觉。
殷弘似笑非笑道:“难不成是太后所为?谋害自己的亲孙儿?”
皇后迅疾反应过来,面上带着一丝冷冽的决绝。她转首,发髻间一点银凤垂珠的流苏簪闪过一丝寒星般的光芒,划破深蓝至抹黑的天际,却又转瞬不见。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柔软与迟疑,万分果决道:“皇上,物证虽在,只是却不足使人相信,臣妾请求皇上派人详查,以还皇额娘与贵妃妹妹的清白。”
殷弘微微一怔,敛下眸子似若有所思,点头道:“既然皇后如此说,便由皇后一人处理便是了,娴贵妃牵扯其中,理当避嫌。”
皇后领命颔首,旋即看着王钦,一字一字地吐出:“你去安排,告诉所有人,顺贵人自己晚上闲逛御花园时,足下不留神以致小产。皇帝怜惜其身子虚弱,令其静养一月。”她的面容比以往更为冷寂,原本素来柔和的唇如今死板板地绷着。
殷弘定了定心神,仿佛找到了主心的一缕神魂,于一堆乱麻中寻到了第一根线头。他平静地问道:“既然如此,皇后的意思是……”
皇后微微欠身,语气恭和而安稳:“太后娘娘心忧皇帝子嗣,愿为国祈福,今闭慈宁宫门,静心礼佛,无事不得叨唠。贵妃……”琅璍意有所指地轻轻觑了如懿一眼。如懿会意,道:“臣妾心怜顺妹妹,愿为其抄写经书,焚于佛前。”
皇后轻轻瞟了一眼王钦:“事事妥当,只怕有人多嘴多舌。王钦,今日之事,除了皇上、本宫与娴贵妃,便只有你知晓了。”
王钦悚然一凛,立即答应道:“是。奴才明白。”
殷弘疲倦地摆摆手:“皇后,你且和娴贵妃去安慰一下顺贵人吧,朕乏了。”
皇后知道皇帝此时并不愿与顺贵人相见,于是便婉言劝道:“皇上今儿累了一晚上,一定也倦了。不如去臣妾宫里稍事休息,臣妾准备了一些五仁参芪汤,原是留着自己喝安神的,皇上赶紧去喝一碗定定神吧。”
皇帝抚了抚额头,略带疲倦道:“罢了,你还要费心于顺贵人,朕今日就且不去劳烦琅璍你了。朕到养心殿歇着就是。”
皇后一愣,旋即欠身又道:“那臣妾待会叫人把汤送去,皇上用些。”
殷弘疲倦地点了点头,便唤王钦摆驾回了养心殿去。如懿亦知,今晚皇帝心里一定不好受,于是她欠身相送:“皇上且安心歇息,臣妾定会与皇后娘娘好生安慰顺贵人的。”
皇后与如懿甫一进殿,便见顺贵人惊慌失措地挣开宫人们的扶持,从床上跌爬下来,满面泪痕地扑倒在皇后脚下,泣道:“皇后娘娘,臣妾的孩子怎么了?臣妾的孩子在哪里?”她的慌张与不安明白无误地铺写在她娟丽清秀的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