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告诉臣妾,孩子是不是还好好的?”皇后与如懿短暂的沉默让她有些慌不择言,“长得难看些不要紧,只要孩子还在。皇后娘娘,孩子……”
皇后伸出双手扶住她,缓缓地道:“玫常在,你要节哀。”她瞥一眼如懿,如懿会意,只得道:“你夜里出去不仔细,滑了一跤,当时已然出了红,齐鲁也保不住。”
顺贵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有惊雷从她头顶毫不留情地碾过,惊得她浑身战栗不已。她瘫软在地,哭号不已:“不会的,不会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明明听到他的哭声,怎么会是臣妾小产了呢?”
“玫常在,你当真是听错了。孩子都未曾生下来,又怎么会哭呢?”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略带怜悯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目视启祥宫中诸人,“你们当时都在顺贵人身边,告诉贵人,孩子可同我说的一般?”
皇后的目光和缓如往日,可是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不跪下,俯首低眉道:“是,皇后娘娘说得是,还请贵人节哀。”
如懿到底于心不忍,低低对她道:“你要是伤心,不如请宝华殿的师父来诵经祈福,也好送孩子早登极乐。”
金玉妍在泪眼蒙眬里醒过神来:“还请皇后娘娘好歹告诉臣妾一声,臣妾这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皇后旋即道:“只是一摊的落红,不过齐鲁曾说是个小公主,所以你也别太伤心了。娴贵妃说得对,是要请宝华殿的师父好好来替小公主诵经超度。”皇后沉声吩咐众人:“这些日子贵人要坐月子补养身体,不许她走动见风,只许宝华殿的大师进偏殿祈福诵经,其余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贵人休养。”
如懿无能为力地看着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顺贵人,却只能随着皇后的步伐一起离开。
寒冷的冬夜哈气成冰,如懿远远听着寝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底的微凉如同被月光映照的茫茫雪野,凄寒而明亮的冷。她从大氅中伸出手来,接住从无尽的暗色夜空中落下的清冷雪花。这样冷清而小朵的雪花,落在灯火通明的庭院中,伴着顺贵人无助而悲切的哭声,冬夜的寒意,无声无息入骨侵来。
金玉妍骤然小产,更是合宫惊讶,宫中人心浮动,就是慧妃亦在背后私语,顺贵人是骄奢享福太过,才折了孩子的阳寿。流言如沸,幸而如皇后所言,启祥宫不许外人出入,顺贵人这才免了惊扰,可以安心休养。但顺贵人伤心如斯,皇帝却也再未踏足启祥宫一步探望安慰。太后不甘白白被皇后软禁于宫中,几度欲问皇帝金玉妍小产之事,皇帝也不过含糊了几句,便过去了。
如懿从未想到,这乾隆元年的冬,来得竟是这样的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