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独上岐山

不过一日时光，魏无羡又失踪了。

江厌离提着食盒来到魏无羡房里的时候，只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几封书信，留给她的那一封画了一张极传神的自画像，画中少年栩栩如生展颜而笑，附带一行清逸飘忽的字，“师姐保重，羡羡过几日就回来。”

……

魏无羡骑着快马从清河赶到岐山山脚下的小镇。由于毗邻战场，小镇冷清破败，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连狗都没有。魏无羡下了马从镇头走到街尾，勉强敲开一家小客栈的大门。

“一间上房包十日。”魏无羡顺手抛给掌柜一锭银子，“我的马寄放在此，草料管够每日洗刷，取得时候加倍付钱。”

驼背掌柜眼明手快接了银子，好久没碰到这么爽气大方的主顾，他亲自引着魏无羡去了楼上的客房，殷勤周到地推开客房门，“小店包管让公子满意。”

魏无羡点点头，现在他无法御剑，骑马赶路免不了麻烦。

及至深夜，繁星点点，月色全无。今日是初一。

魏无羡一人一笛出现在通往岐山的山道上，黑色的外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岐山山势陡峭，山体多石少木，山路崎岖难行。常人来此绝不敢走夜路。

魏无羡毫不胆怯，熟门熟路地在山路上快速行走，不夜天城他来过好几次，往年温氏举办射艺比赛他都会来此打主人家的脸。

全速奔行两个多时辰，魏无羡停下脚步，只觉得额头冒汗脚下发虚，他靠在路边树上揉捏着酸软的腿，禁不住有点沮丧，失了金丹后身体实在虚弱很多，想当年他在山上撵鸡逐兔，在湖里凫水摸鱼，哪一次不是玩个一整天才尽兴，哪像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浑身乏力……

四周的山道树木黑黢黢，印象中记得过了前面的山坳，就是岐山的护山结界入口，也是进入不夜天城的第一道关卡。那里必定有重兵守卫。

……

魏无羡藏身在黑暗中，悄悄观察岐山入口处的守卫。除了平时守门通传的四名修士，另外还增加了二十人，分成两组，交差巡逻。战争时期这里的人手比往常多了五倍。

魏无羡双眉紧蹙看了半天，对面两组巡逻修士每次来回都正好接上，好像一个首尾相连的圆环，整个防守滴水不漏，他暗暗佩服，“指挥调教这批修士的头目是个人才，手下人做事极为细致严谨。”

不能惊动城里的人，他该怎么进去……魏无羡暗自思量。

绕路？不可！岐山的山道只有一条，而且黑暗中不可知的危险更多。

时间还多，魏无羡耐下性子隐身在树后，等待时机。他在等守卫换班、劳累松懈、突发事件，总会有漏洞。

星移月走长庚东升，魏无羡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

全神戒备守卫了一整夜，人的精神肉体终于撑到了极限，两边的巡逻接应有了间隙。发现他们双目无神昏昏欲睡，暗中观察的魏无羡兴奋起来，机会来了。

他轻轻打个响指，十来只阴气森森的鬼手从土里钻出，一路跟在巡逻修士身后，无声无息贴上他们的咽喉，霎那间，一排十人脸色发青，一声不吭倒在地上。

搞定了一半，接下来简单多了，魏无羡如法炮制，解决掉剩余的守卫。

他稍稍回复消耗的心神，双手结印，右手行云流水挥出一张破界符箓，融入结界，“破～”随着魏无羡一声轻喝，结界缓缓散开一个破洞，可容一人通行。

魏无羡嘻嘻一笑，得意地弹弹衣袖，挨个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命令道：“起来，守好门。里面的人不许放出来。”二十多只傀儡听话地站起，围成两圈，堵住破口。

魏无羡在岐山门口耽搁大半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温晁温旭死后，不夜城的防卫统领换了一个厉害人物，他会是谁呢？魏无羡绞尽脑汁，但凡有点实力名望的修士细捋一遍，还是没有头绪。不过他觉得自己是见过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有一种熟悉感。

……

温情的药庐在不夜天城的外围，靠近后山的位置。魏无羡以前没去过那边，距离药庐极近的教化司他倒是不陌生……

魏无羡直到现在回想起——关在地牢里和恶狗同处一室，仍是心头发寒，脚底发软，幸亏当时温情在暗中照拂，给了畜生三根蟾酥针，让它昏睡一晚，要不然那一夜他就死了。

魏无羡摸了摸袋中一物，心中发狠，“温情无事便好，若是有事……我必定血洗不夜天！”

天色将亮，山道上来往的修士渐渐多起来，不时有十人一队的骑马巡逻，来回检视。

魏无羡孤身一人小心谨慎，时而潜行，时而伏藏，天色大亮的时候，他接近了岐山设在半山腰的一个军营。这是温氏围绕主城的三个军营之一，也是不夜天城的第二道防线。

军营不大，但是整个布局攻防有序浑然一体，“又是出自那个人的手笔。”魏无羡站在树梢遥遥观察了一会，得出结论，“行事有度，风格严谨。”他好奇更甚，对这个人愈发感到熟悉。

军营里人影绰绰，山道上马来车往，魏无羡放弃了大白天硬闯的想法，即便他凭着陈情全身而退，但是惊动了整个温氏，就再无可能悄悄见到温情。此次前来只为私事，能不惊动旁人最好不过。

稍微补充了饮食，魏无羡把身体紧紧贴着树杈防止掉落，随即收敛自身气息，在树上闭眼休息，忙乎了一整夜，他有点累。

……

初二的月露出了一丝，今夜星暗月淡，更适合夜行人。

魏无羡从假寐中睁眼，精神奕奕。收回贴在自己身上的隐匿符，放入袋中，他对着军营的方向观望片刻。此时整个营地已经休息，除了角落和通道有限的几个灯火，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小心翼翼地溜下树，他思索一会，决定冒险从营地中通过。轻吹一声口哨，召唤来鬼童，指了指军营东南方向，对着鬼童小声命令，“去东南方捣乱，越乱越好。”

魏无羡从袋中摸出两张符篆，一张“雾化符”贴在自己身上，一张“引火符”捏在手中。他等在一边摩拳擦掌，只等着鬼童把军营搅得一片混乱后，就偷溜过去顺手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鬼童不负所望，东南角灯火被熄灭，很快传来喧闹声响。魏无羡又等了一会，等到巡逻游动的守卫都被吸引过去，只剩下军营西边少数几个岗哨，眼睛还在不停地往东南方张望。此时，他不再犹豫，全速往军营大门蹿去。

魏无羡的身体裹着灰色的雾气，在夜色中淡得透明，他从寥寥数人的军营大门一晃而过，直冲西北方。手中的引火符在经过中央粮草堆的时候，顺手抛了过去，一星半点的火苗开始冒出。

“走了。不送。”魏无羡狂喜之下心中诧异，想不到如此顺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