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库库鲁从房间走出来，芬妮就急切地问道。
哦，不止芬妮一个。
异国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无一言。奥丁站在异国身侧，脸上也是担忧的神色。
库库鲁没回答。
准确来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芬妮见从他身上问不出话来，掉头转进房间内：“医生，库库鲁哥哥他怎么样？”
芬妮的声音很大，异国他们就算不走进去都听得见。
但对于库库鲁来说——声音竟变得这么小，这么模糊。
“很不好。”医生看了库库鲁一眼，眼里是无法明说的同情，“……不知道那宝石能撑多久。”
“但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怎么会？”芬妮愣了，“当初不是说……能维持十八年的，起码到他举行成年礼的时候？”
了解这件事情的时候芬妮还小，不过五六岁的年纪。
但这个期限，她始终记得很清楚。
“我不清楚。”医生摇摇头。
“那能再找到那种宝石吗？”异国忍不住走了进去。平时惜字如金的他到这种情况话也多了起来：“找到新的替换掉原来的，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
“能是能，但是，”医生耐心地道，“我们找不到。”
“找不到？”芬妮皱眉，“怎么会找不到？那以前这宝石是怎么找到的？”
医生不愿说，但迫于芬妮和异国的压力将实际情况道出：“宝石是皇后殿下给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
如他所料。听到这句话，库库鲁的手用力握成了拳头。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库库鲁的背影，但他的表情一定不会好看。
听力是下降了，但并不意味着什么都听不到了啊。
“母亲给的？”异国有些意外。
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医生点点头：“当时也没有人敢问宝石是从哪来的。我们也尝试着找了和它相似的，但没有一个的魔力和它相同。”
“现在皇后殿下她……”医生顿住，又继续开口：“我问过国王陛下，但陛下回答不知道。”
“所以……如果真听不见了，那就只能先靠人类研制的助听器了。”
四周悄然安静下来。芬妮抬眸看了眼异国，异国脸上尽是沉郁的神色。
门外和库库鲁一块站着的奥丁眉梢不可抑制地动了动。他俩对视许久，但库库鲁脸上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但他怎么可能什么情绪都没有？奥丁心里叹气。
花仙和人类的身体状况不同，人类可以使用顺畅的助听器在花仙身上简直是收效甚微。
如果真发展成那样……他就只能戴着助听器，听着身边不超过五米的声音度过余生。
……太残忍了。
“有别的办法吗？或者我们可以帮忙着找宝石。”异国说道，“母亲可以找到那种宝石，我相信我们也可以——”
“不用了。”
异国神色有些讶异：“哥？”
“我的事不用你们麻烦那么多。”库库鲁心里烦躁得很，语气更是带着某种戾气，“我就这样可以了。”
“以后就这么过又不是不行。死不了。”
“可是——”
他不喜欢没有声音的生活。异国知道。
很早很早以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
“我说。不用了。”库库鲁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你们也听不见了吗要我说那么多遍？”
不用等他们回答，库库鲁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虽然觉得矫情。但他不愿意再听他们说下去。
……他只是不愿意，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遍。
更不愿意，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将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
夜深了。
库库鲁看着手机上的时钟。手机里放着歌。
他坐在古灵仙的圣树下，戴着耳机。耳机调到了最大音量，才勉勉强强恢复到他以前戴耳机时听到的效果。
他靠在树上，许久笑出了声。
他只觉得自己很矫情。
“笑什么呢？”旁边坐下一个人，库库鲁侧头望去，是奥丁。
“这么个点，居然会想到来找我？”库库鲁看着他，眉轻轻一挑。
“当然。”奥丁坦然，“因为我也许比他们更清楚你的状况。”
“真不想？”他问。
“什么想不想？”
“保持听力。”
“不想。”回答得很直接。
“是不想保持听力，”奥丁看着他，缓缓吐出字来，“还是不想让他们和她一样？”
“……”库库鲁脸上的笑淡化下来，“你倒很直接。”
“看来我说对了。”
“我能有事情瞒得过你？”他嗤笑一声，“奥丁少爷可是知道我很多底细。比异国还多。”
奥丁笑起来，一笑那漂亮的桃花眼更显得温柔：“我的事情，王子殿下也知道得特别多。”
“所以，彼此。”
“……你赢了。”库库鲁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柔顺的紫发变得杂乱无章，“不要和我那么腻歪，要说直说。”
“刚说了。我就问你听力的事。”
“想。”库库鲁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出神，“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为什么不想。”
“但我不希望将我的愿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苦笑：“要是他们知道宝石是怎么来的，肯定会想办法拿回来，但瞒着我，……和之前她一样的。”
“但我不想让他们和她一样。我不想再背负那么多……所谓的爱了。”
奥丁没说话。许久他问道：“那……你现在的状况，她知道？”
“谁？”库库鲁不懂。
“你女朋友。”
库库鲁神色一顿，想站起身。奥丁笑着拉住他：“你都说了。你瞒不住我的。”
他被奥丁拉回原来的位置，表情有些僵硬：“没有。”
“不准备告诉她？”
“不想让她知道那么早。好不容易追到的。”库库鲁垂眸，看着黑着的手机屏幕，“她挺好的。”
只是他自卑。
“……”奥丁抿抿唇，“算算。”
“才开始多少天。”
“我知道。”库库鲁不耐烦地道。
“然后就那么个表情？”
“我只是……”库库鲁语塞，烦躁地抓起旁边的石子远远扔了出去。
石子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方。有没有撞出声音，他不知道。
奥丁叹口气：“你想想吧。”
“别后悔。”
至于库库鲁小声说的什么，他没听清。不过也不重要。
“其实我来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你现在的问题。”奥丁的笑容收敛，“不久之后奥维尔生日庆典，你再考虑下要不要参加。”
“我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奥丁打断他，“我知道，他生日和皇后殿下去世的日子只差一天，但是……库库鲁，现在皇室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逃避不了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
库库鲁的眸光微动，垂下头去：“知道了。”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很久。
直至一个电话打破了僵局。
库库鲁正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但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缩——
“……喂？”
“……我想见你。”
他身体一僵，抬起头，看见漫天的星子，闭上眼，却不知为何，脑海中骤然浮现她的眸。
是晶亮的红。是那暗夜中最独特的一颗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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