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追过去的时候,林悠已经倒在雪地里了,手中紧紧攥着那支紫玉簪子。
少爷一惊,忙跑过去蹲下,在她耳边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半点儿回应。少爷把她打横抱起,忽然发觉林悠的身子烫得惊人,脸颊泛红,手脚却还是冰冷的。被她压在身下的那片雪已经被染得血红,再一低头,他胸前的袍子也沾满了血渍。
少爷吓坏了,一边抱着她脚下慌乱地往回跑,一边大声唤着林悠试图叫醒她。回了屋里,少爷已经喘得不行,可哪儿顾得上休息,急得还在院子里就直接喊着“采芙”,满书院的找人。
好在段采芙就在附近,没喊两声就赶来了,不然少爷的嗓子非得喊劈了不可。
段采芙让少爷先回去换身儿衣裳,整个胸口的血,怪瘆人的。再说林悠这伤口的位置,他再留在这儿也不合适。待他走了,段采芙把林悠的领口扒开,好家伙,整条纱布像是在胸口上绑了条红布匹似的,没一块地儿是干净的。
段采芙剪开纱布,却迟迟不敢拿下来。伤口边的腐肉已经和纱布粘在一块儿,轻轻一扯就能撕下一块儿肉来,有多疼可想而知。段采芙虽是医者,但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心肠软,难免有些心疼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
但这也是为了救她呀,她应该不会怪我的。段采芙想着,闭上眼睛皱着眉毛,把脸别到一边,手中微微使劲儿,一块纱布愣是撕了半天才拿下来。
清理好伤口旁的血渍,重新给她上了药,又帮她换了身儿衣裳。坐下给林悠号了会儿脉搏,正拿湿毛巾给她降温,少爷在外边敲了敲门。
“怎么样了?”屋内浓浓的血腥味儿有些刺鼻,他看了眼桌上红色的纱布和带血的剪子,有些心疼的别过脸去。
段采芙擦拭着剪子上残留的血渍,没有抬头:“她刚换了个新的心脏,不适应是很正常的。伤口也还没有恢复,尽量别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否则免不了又是一顿大出血。”
“那她为何昏迷不醒?”
“这我就得说说你了。”段采芙把剪子往桌上一拍,皱着眉毛像是有些生气,“她昏睡了这么多天,才刚刚醒过来,身子本就虚弱。外头积雪那么厚她又穿得这么薄,你还让她出去乱跑,能不染了风寒吗?”
少爷有些愧疚地低下头,用眼角瞥了瞥床上的林悠,不言语。
太阳快要落了,房间里只剩下林悠一人。她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朦胧中似乎又见着了那个人影,不过这回的他感觉真实了许多,刚一走近就嗅到一阵清香,是她最喜欢的梅花香。
那人微皱着眉,仿佛是心疼极了,伸手触了触林悠的额头。
“不是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的吗…”
林悠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不愿松开,仿佛是在害怕他再一次离去。这回抓住的不是冷冰冰的空气,而是结结实实从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是他吗?
林悠的气息急促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瞧见了床榻边那个她心心念念了数月的温和笑脸。这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
林悠一时有些无措,紧紧捏着秦霄贤的手,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儿来,急得竟得红了眼眶。秦霄贤眉目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宠溺:“别着急,慢慢儿说。”
她想告诉他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做的梦;想和他撒撒娇说伤口有多疼;想问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想责备他不告而别的把她丢下;想告诉他,她想他了,特别特别想。
林悠努力平复着呼吸,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他又瘦了,眼下乌青,双眸无神,脸色也是憔悴得不行,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把刚想说出口的质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望着他的眼睛,林悠的嗓音沙哑,眼中有委屈:“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害怕你把我丢下了。
秦霄贤犹豫了片刻,眼神瞟向别处,还是不愿意告诉她真相:“我不得去把婚约退了呀,不然怎么娶你。”
不知是发烧让她的脸通红还是她自个儿心头上火惹得脸也红起来。她立马把手抽了回去,用被褥蒙住快要生烟脑袋:“谁…谁要嫁你啊…”
秦霄贤一脸戏谑,有些想笑:“哟,原来你不想嫁啊,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那婚约还能不能成了。”
“你敢!”林悠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嘟着嘴气呼呼地望着他,活像只仓鼠。秦霄贤一乐,软声哄着:“是是是,我不敢。大小姐您啊,只需要好好的养好身子,待身体恢复了,想怎样我都依你好不好?”
林悠笑着点头,眼中有欣喜。盼了这么多年的旋儿哥,就这样坐在她身边儿,神情里满是温柔,亲口承诺说要娶她,如何能让人不动心?
纵有桃花朵朵开,取一朵放心上,足矣。
秦霄贤仰头一倒,躺在了林悠边上。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把他往出推,奈何伤口刚上过药使不上劲儿,推了半天人还是纹丝不动。
林悠压低了声音:“喂,你快点儿下去,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秦霄贤闭目,声音冷冷的:“别说话。”
他实在太累了。
不知怎的,只有在她身边,他才睡得特别香。
林悠躲在被褥里,悄悄露出半个脑袋,端详着身旁睡熟了的人。不得不说,秦霄贤长得还真是好看。如此俊朗不凡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将来就会是自个儿的夫君了,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兴奋,林悠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她才意识到,连忙转身捂住了嘴。半晌没感觉到反应,这才又缓缓回过头来。幸好他睡得熟,没有察觉,不然看到林悠这副花痴模样,一定又要被他好好调侃一番了。
幸好,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