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这严冬算是彻底过去了。蛮夷那边也没有了动静，一切都显得祥和宁静。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书院里多了俩整日腻腻歪歪的人吧。
堂主的伤也好了大半。据说当时是被四名敌军包围，疏忽大意躲闪不及，一刀划在了后腰上，伤口很深触目惊心。就这样还能撑着回来，也算得上是人中豪杰了。
不过堂主的伤能恢复得这么快，可少不了程若雨的功劳。她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儿，无微不至。堂主也不是爱偷懒儿的人，只是一跟若雨在一块就总觉着时间过得特别快。日日看着她，心内也欢喜，自然好得快些。
见外头阳光正好，程若雨特准他下床走走。其实他的伤也没有严重到不能走动的地步，不过谁让她是祖宗呢？人家要你怎么着，照做就是了。
他们俩手挽手朝书院走去。好几日没见着那帮臭小子还怪想的，不知有没有趁着自个儿不在就偷懒儿去。别看他们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私下里有多闹腾也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程若雨扶着孟鹤堂的手，正等着他一个不舒服就立马带回房里去。
打院外就听见了一阵琵琶声。踏进院儿里，只见林悠正抱着琵琶练习，秦霄贤坐在一旁看着。林悠虽不是大先生的正经磕过头的徒弟，但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只要一上乐理课，她就抱个小凳子坐在边儿上看，也算是半个徒弟了。既然是大先生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差。
堂主本无意打扰他们，刚想绕过去，林悠却喊住了程若雨。秦霄贤回神，看清了来者，道：“哟，若雨今儿怎么舍得把孟哥放出来啦？”孟鹤堂闻言乐得合不拢嘴，被若雨一瞪，立马站定收了笑。
“这叫什么话？我只是看他伤势未愈不宜走动，说的好像我囚禁他似的。”程若雨现在可有人撑腰了，连说话都有了底气。
见大先生从书房里出来，大伙儿都很默契地喊了声“师父”，闭上嘴不再玩闹。先生见着堂主，关心道：“伤好得差不多了吧？”堂主虽不是自小拜的师，但跟着先生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自然不像他们那般畏惧，谈笑自若道：“无大碍了。”
先生点点头：“既然好了就回来上课吧。七堂那帮小子也就你能管得住。”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地夸他有能耐吗？堂主笑着拱手道：“是，师父。”
其实大先生倒也不是严肃古板之人，只是在徒弟们面前总得端着点儿不是？作为大先生的威严还是要有的。抛开一切来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疼爱孩子的老父亲罢了。
见先生走了，秦霄贤立即换上了那副放浪不羁的模样，一把拉过堂主，看着程若雨意有所指道：“孟哥，既然伤已经好了，不如今儿晚上咱找乐子去？”
秦霄贤是七堂学子，正归孟鹤堂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堂主自然最清楚不过了。他嗤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和秦霄贤一同观察着程若雨的反应。
程若雨闻言猛地转过头，瞪着他们：“不许去！”
“哟呵，这还没过门儿呢就管的这么宽啊？”
“怎么着？我就要管！长本事了你是，就不许去！要去我也得去！”程若雨叉着小腰凶狠道。您别看程若雨平时文文弱弱的，一霸道起来是谁也不让。秦霄贤达到目的了，笑得停不下来。一边颤着肩儿一边回嘴：“你才是长本事了！按理说你见着我还得行礼喊师哥呢！”
孟鹤堂挡在两人中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一手拦一个，不让他们打起来。
天色已晚，明月当空。林悠自己一人站在角楼上，吹着晚风，望着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轻摇着扇子，走到她身边儿：“想什么呢。”
林悠没看他，只是勾唇一笑，答非所问：“你看今晚的星星，多漂亮啊。”她真的太久太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星星了……
少爷顺着她的目光抬头一看：“是挺漂亮的。”随即又回头盯着林悠的侧脸，犹豫片刻，开口问道：“小悠，你当初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到底去哪儿了？”
林悠一顿，垂下了眼帘，不再望着夜空，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去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冷极了，又像是在害怕什么：“那里的天 是红色的。没有太阳，没有星星，也没有人，只有我自己。我很害怕，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找不到出口……” 她的呼吸越来越乱，眼神飘忽，嘴唇像要被咬出血来。
少爷见状一惊，忙唤了她几声：“小悠？你怎么了？那是什么地方？”
林悠闭了闭眼，努力平稳了呼吸。她再睁开眼时，眼里只剩下了空洞。望着少爷一字一句：“阎 罗 殿。”
少爷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但转念想了想，这小丫头肯定是跟自个儿说笑呢，哪有人去了阎罗殿还能活着回来的。拿扇子敲了下她的脑袋，骂道：“你少拿我寻开心！”
林悠笑笑，没有解释。不相信也好，自己也还没有做好把真相告诉他们的准备。
“上回和赵家小姐吃饭那事儿，老秦有去找你说清楚吗？”
一谈到秦霄贤，林悠眼里的光又亮了几分。她收起自己的情绪，佯装轻快的语气道：“有啊，买了好多我喜欢的小玩意呢，倒是有心。”
少爷一笑：“也就只有你能让他这么花心思了。小的时候也是，谁都管不住他，唯独对你唯命是从的。当年你不辞而别，他可是闹了好久都不消停，日日守在林府门口等着你呢。要我说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要不老秦非得把书院翻个底儿朝天不可。”
“我也不想走了……”林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飘向远方，却被风吹散在空中。
他们说起童年趣事，像是怎么也聊不完，笑容一如小时候那般天真无忧。仔细一看，林悠这笑里竟带着几分萧瑟，眼里的星星也黯淡了许多。
我不会走，只是你再也见不着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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