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公被突然站出来的方脍禾吓了一跳,委屈地喊了一声:“方姑娘……”
“敢问这位姑娘是?”初阳殿的两位目露疑惑,问道。
“噢,这位是二皇子殿下为冬至节宴特意请来的方大厨。”袁公公又转头对方脍禾介绍道:“这二位是初阳殿宁才人手下的莫公公和小慧姑娘。”
“你们好。”方脍禾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小莫子也笑着行了礼,一旁的小慧却耐不住性子,直接两三步走到她面前问,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方姑娘,方才你是说你会做那乌骨鸡?”
方脍禾摸摸下巴,一副犹豫的样子:“如果我还记得的话,嗯,应该能做……”
“应该?方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小慧的神色焦急,想来拉她的手。
一旁的袁公公见状,不露声色地上前来挡了一下,心里直道小慧莽撞,然后对方脍禾说:“方姑娘,你可别乱逞强!这可不是小事儿!”
莫公公也如是说:“对啊,方姑娘您真的会做吗?”
方脍禾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搞得头昏脑涨,打断他们的叽叽喳喳,“唉呀,我就说我试试嘛,反正你们现在也找不到人,不如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就在这做,做好了你们等着带着一起回去,要是做砸了,你们也没损失不是?”
两个公公目露迟疑,还是小慧这个小姑娘护主心切地拍了板儿,“我们就让她试试吧,反正确实没什么损失。还能顺道一起等越大厨回来。”
“还是小慧姑娘爽快!”方脍禾应承了一声,笑呵呵地挑鸡去了。
其实她刚到这儿的时候就眼馋这些乌骨鸡了,这乌骨鸡可是鸡中之王,再加上这宫里养殖条件好,把这些鸡个个喂的是油光水滑、趾高气扬的,她觉得自己手痒的不行,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主动提出帮忙,不趁这个机会试试,那可真是对不起自己厨子的身份。
那边的方脍禾在挑挑拣拣,那边的三个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时不时飘来两句,“二皇子请的”“靠不靠谱”之类的话。
“嘿!就是你了!”伴随着少女兴奋声音的,是一只疯狂扑棱着翅膀“咕咕”乱叫的白毛大公鸡。
大公鸡今天早上刚刚吃了一顿美美的早餐后,和小母鸡们“咕咕”地调调情,又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午餐,正惬意地晒着太阳。上一秒,他还想着鸡生的美好也就不过如此了,下一秒,就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的女人捉住了两个翅膀,奔赴死亡的命运。
“就是这只了,冠红绿耳,毛色雪白透亮,还是细腻的绒丝状,肯定不错!”方脍禾满意地打量了一下这只鸡。
她又伸手扒开看了看鸡的白毛,捏了捏鸡的四肢,更加满意了,转头夸了一句:“皮肤乌黑,四肢发达,看来肉质很紧实。看来饲养这鸡的人很会养啊!”
约三人见她这般熟练老道的样子,心下便也明了,看来这位方姑娘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袁公公,麻烦你帮我拿个盆来接着点鸡血,还有一壶烧好的开水。最后再帮我准备一些糯米、枣、桂圆、当归、香菇、滑子菇放在厨房里,我把这只鸡处理了要用。”方脍禾嘱咐了两句便抽出自己后腰上的刀,准备杀鸡。
等袁公公让小学徒把盆拿来以后,就只见方脍禾左手扣住鸡的两只翅膀,还捏住鸡嘴和鼻孔,右手干脆利落的对着脖子宰了下去。
一时间血流如注,从没见过这场面的小慧吓坏了,躲到莫公公的身后,只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依旧伸出了半个脑袋出来偷偷观察。倒是正在动手的当事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样,目光专注地盯着手没了脑袋的乌鸡,手上的刀还隐隐散发出些寒光。
如若不看她的手上蘸了几滴的鲜血,只看她一身鹅黄的襦裙,还真就只像一个邻家的小姑娘一样。
只是她那冷静到近乎冷漠的神情,映衬着那鸡脖子上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入盆的声音,倒是让莫公公发现自己身后的小慧似乎抖得更加厉害了些。
鹅黄襦裙的娇俏少女和莫变态的刽子手造成的画面冲击实在太过诡异。
我晚上一定会做噩梦,小慧偏移开自己的视线,默默的想。
等方脍禾手里的鸡不动弹了以后,她又开始处理鸡毛。但这次她动作很快,手里的刀晃了几下,一只鸡大半身的毛都没了。
好刀工啊!袁公公心里默默赞叹道。
他自己也是在御膳房里待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虽然厨艺不算精优,但眼光总是有的。一般来说选择用手来拔毛是上佳,虽然选择用刀会快很多,但极容易处理地不干净且破坏肉的表质层。但这位方姑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用一把刀就把鸡处理的这么干净且毫无损伤,可见其刀工的细腻与深厚。这种功夫恐怕没有个十几二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好啦!我进去做菜了,你们等一会儿吧。”方脍禾说完就领着鸡进了厨房。
外面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小慧问:“我们要进去吗?”
袁公公想了一下说:“听闻有很多名家大厨的菜谱都是独家的,方姑娘没让我们进去,可能是不想透露吧,要不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等吧。”
另外两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外面的人焦急等待了摸约两个多时辰,方脍禾才终于提出一个大大的食盒从里面出来。莫公公上前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食盒,有些紧张地问:“方姑娘你有把握吗?娘娘家乡那边的菜恐怕会的人不多。”
“啊?没有唉,我都说了,我只是试试嘛!”方脍禾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方姑娘……”
莫公公一噎,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袁公公给拦下了使了个眼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除了相信这个外来的厨子,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了了,不再多问。
一旁的小慧也走了上来对方脍禾说:“姑娘可否让我们现在打开,毕竟是娘娘的菜,还是得先用银针验一验。”
“啊?”方脍禾听了以后,皱了皱眉头,“现在打开会破坏最合适的口感温度,恐怕不太合适,我还是建议你们在你们娘娘吃之前的那么一小会儿打开。”
“这……”莫公公和小慧对视一眼,就连向来老道圆滑的袁公公也露出了为难之色。
方脍禾似乎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自己对他们来说,现在只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虽说是二皇子请来的人,但到底是宫外面的厨子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人可能都找不到,他们有所顾虑也是应当的。所以她体贴地先开口解围:“如果你们担心菜有问题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啊!”
可惜她这话却反而把三人吓得一哆嗦:“方姑娘千万别误会,我们没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是我,是我想看看我的食客会对我这道菜作何评价可以了吧?”方脍禾也不愿再与他们多说,直接走到了院门口,回头道:“还不走?我找不到路的。”
这时初阳殿的两人才反应过来,恭敬地走到她面前,为她引路。
等到了xx宫,外面什么宫女太监,但到了内室的时候,竟然也没什么人,方脍禾心中有些奇怪,好歹是个娘娘,怎么伺候的人都没有几个,但她并没有问出口。倒是莫公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低声解释道:“我们娘娘不受宠又不好人多,所以宫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她现如今病了,她害怕将病气传给他人,于是就让他们轮班来伺候了。”
方脍禾点点头:“看来宁才人的心地真是善良。”
莫公公看她一眼,随即苦笑一下,便不再多言,然后走在前面的小慧拉开了内室里的帷幕,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娘娘,我们回来了。”
“怎得这么久才回来?”一个穿着中衣的女子掀开床帷坐了出来。
见她突然出现小慧一惊,连忙上前,想拉回床帷让她躺下:“娘娘您怎么又起来了呀?您是见不得风的。”
“小慧啊!”那个女声又重新无奈地响了起来,“我再躺下去可就发霉了,你,咳咳……”
“看吧娘娘,您又咳了,快快快,快躺下。”
“……咳,我们习武之人这算什么,你这丫头……”语气间虽是无奈,但还是乖乖的照做了,躺回了床里。
方脍禾站在内室的帷幕之外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仔细,有些好笑的向提着食盒的莫公公小声说:“你们娘娘可真不是个听话的病人,而且……也不太像个病人。”
莫公公也面露微笑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说话,却被里面的声音打断了,
“小慧,外面,咳咳,外面除了小莫子还有谁在哪儿呢?”
“回娘娘,是负责冬至节宴的方姑娘,今日我们特意请方姑娘特意做了一道菜想给娘娘您试试。”
“哦,是吗?那你还不快让人进来。”她似乎又突然想起些什么,补了一句,“给方姑娘带块面纱再进来吧。”
“是,娘娘。”
等方脍禾带好面纱和小莫子进来后,才真正看清了这位宁才人的长相。
她身着中衣,面色苍白,之间难掩疲态,且时不时的咳嗽两声,可见是被病痛很是折磨了一段时间,但她眉眼之间却有一股男儿的英气,即便身体不适,但精神却依旧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宁才人安。”
方脍禾礼还没行完,就被宁才人让小慧扶了起来。
“方姑娘不必多礼,听闻你还特意给我带了吃食,你真是太客气了。是不是小慧那丫头死缠烂打地让你做的吧,都是我平时太惯她,让她任性惯了,姑娘别见怪啊!”
“娘娘这可是言重了。小慧姑娘也是一片好心,而且我也很喜欢给别人做吃的。而且要是娘娘要喜欢,那才是不枉小慧姑娘的一片忠心呢。”
方脍禾在这说话间直觉,这宁才人似乎也不像是个拘泥于繁琐礼教的人,她一时间的对话也轻松自在了许多。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档口,一旁的小慧和小莫子已经动作迅速地把那个大碗端了出来,碗勺也放在了一旁,然后眼神殷切的看着她。
方脍禾失笑,回头对他们颔首说:“现在,可以打开了。”
屋里三个女人的目光此时都集聚在开盖的小莫子身上,害他竟莫名其妙有了几分紧张。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子。
“白饭?!”初阳殿的三个人无不意外,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方脍禾。
没错,那个沉甸甸的青瓷大碗里有的,只是颗颗白嫩、颗颗饱满的一大碗白米饭而已。
“你们怎么看着我干嘛?对啊,就是饭啊!”
方脍禾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对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