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流音）（太常引）

“这琴，我收下了。多谢你了，”宋太常低垂眼眸道，“慧明大师所制作的五琴，把把都可以说是绝品，我一直想收藏，可惜总是与它们错过。”他的目光里含着遗憾。

　　“我听其他人说，〔绝响〕的楼主是个琴艺绝顶的人，不知你能否用〔流音〕给我弹奏一曲？”宋太常问道。

　　“当然可以。”宋明若颔首。

　　他取出安置在长盒中的〔流音〕琴，将它放置在红木小几上，信手拨动琴弦――

　　“铮……”

　　漫远清冷的琴音响起，泠泠随风起，随雨落，其中有丝丝的离别之意，陌上杨柳，塞上红花，都被揉碎了掺进这曲里，继而又成大漠孤烟，江上孤舟，流露出淡淡的悲意。

　　“此曲名为〔离别〕。”宋明若按住琴弦道。

　　“这首曲子很好。”太常抚掌而笑，但他眼里却有微微亮光。

　　宋明若看他身后墙外的天空，已是沉了乌云，仿佛将要下一次极大的雨。

　　宋太常也回头看了眼，歉意道：“想不到几句话、一支曲的功夫，就到傍晚了。小楼主，想必〔绝响〕也是事务繁多，你便会去吧。”

　　“告辞，太常大人。”宋明若顺势站起来，衣袖翻出浑身冷意。

　　他没走出两步，宋太常叫住他：“小楼主，我府上有个厨子，精通各种菜系，小楼主这样瘦，就让这厨子同你回去，给你做饭如何？”

　　“不用，我楼中的厨子做饭也是一流，多谢太常的美意。”他微笑拒绝。

　　尊贵的正太常跪在麻席上，看他没入书架处的黑暗，半晌才抬袖无意擦了擦眼眶。

　　满室空寂。

　　他的目光落在宋明若曾弹过的〔流音〕琴上，那是一把红漆做底，不同于前朝慧明所造其他制作精致雕刻华美的四琴，这把琴很素净，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为什么？

　　因为这是慧明在与家人断绝关系后于拢山别院制作，人是什么心情，琴就是什么样子。

　　〔流音〕琴，是最不受东元百姓所喜爱的，因为它的寓意并不太好。

　　太常的目光很淡，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因此显得很有些威严，这个人这时候才像是个手握重权的超品大臣。

　　年迈的管家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大人，小公子回去了。”他微微一拜道。

　　宋太常转过视线，看向管家：“明若他长大了，只是太瘦了些，我想把那个精通各种菜系的厨子给他，”他叹了口气，“可他不要。若换作是我被抛弃十多年，恐怕我也不会轻易原谅那个人。”

　　“大人，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洛川那位……小公子便不会同您分开了。”管家叹气说

　　“再有几天，楚国大军就可兵临洛川，任他谢氏养兵万余，也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届时我即便被圣人降罪也死而无憾。”宋太常说。他眼里忽然透露出一阵惊人的恨意和杀意。他半敛着眼，掩去目中冷意。

　　“那小公子？”

　　“明若已然长大，他既能年少时就创建〔绝响〕，没有我与有我，都没什么差别。”

　　……

　　沿着原路返回，宋明若站在〔太常引〕门口，看着围成〔太常引〕的那一堵高墙，站在墙下，只能看见帝宫的华美建筑，他心里有些莫名。

　　世人都以为，淑山院正太常身份尊贵，手握大权，光鲜亮丽，可他们永远也想不到，从第一位淑山院正太常起，每一位正太常，都不能离开〔太常引〕半步，连上朝时，都走的是〔太常引〕里直接通往帝宫的白玉路，或许他们在成为正太常之前，还曾遍历人间山河，大览过东元风光，但成为太常之后，从此一生都不能离开〔太常引〕，只是日复一日的看着帝宫，或站在高处眺望东方，看日升日落，月起月落。

　　但东西太常就很轻松了，他们和一品大臣一样，有自己的宅邸，可以随时出门游玩，不会像正太常这样。

　　他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西太常楚寻会来找他，直到今日他见到了宋太常，才明白为什么西太常想要将他从正太常的位子上拉下来，抛却个人恩怨，单单是看这个人，这个月白风清的人物，的确不该在〔太常引〕中困兽一生。

　　“派人递信给西太常，说我同意与他合作。”他说。

　　这时，风猎猎吹来，把〔太常引〕外的繁花吹落，大半部分簌簌地落进那堵高墙之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