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晴一听此言,神色就变了,道:“当日妾身曾百般问殿下,殿下都未曾吐露半个字……任凭旁人皆误会于殿下,怎么今日才肯说出实情……”
“他终究是死了。”我冷冷道。
“为母者,本该心慈善教,若是……”潇晴的声音也颤巍巍的,“楠姐姐,若是如此,怕是太后不会轻易收手啊!”
我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吐气也不太顺畅,勉强平复道:“好,只要王爷所言不虚,本宫绝不掣肘阻碍王爷揭露真相。”
逸禛动也不动,死死盯着我。
我舒了口气又道:“若有宫内需要查证之事,本宫也愿意行个方便。”
“看来别人的苦楚还是不足以令淑妃倾囊相助。”他似是还不满足,“昔年荣宠那般强盛的荟妃慕容氏都是她后宫内斗的手下败将,你恐怕也无法幸免。”
“王爷是说华朝六公主?”潇晴疑惑道。
“逸轩是公子,就算与王后再亲近也只能按日子入宫请安,对后宫中事不甚了解。他又从未真正信任萧风,与他相交不深,自然难以察觉他二人的私情。若无人提点,他怎么能正中要害,戳中萧风最软弱的那根心弦。”
潇晴未必明白,但荟仁假意私奔实则却以死换萧风平安的来龙去脉我最是清楚。逸禛暗中查探这诸多件事,全都有理有据,或许再问下去,还能拿出些人证物证来。
逸轩本是想除去萧风这个眼线,却在不知不觉间做了慧嫣除去荟仁的那把刀。
想来,我那未能相认的六姐姐至今仍心思纯善地以为她视作长姐一般的王后娘娘是位贤明嫡母。
我顿了一顿,道:“南国旧地的盛夏骄阳似火,一贯是不太能纵着夜寒苏那种温凉的花儿肆意开放的。”
“你一定会疑心她为什么要对付荟妃。这本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那是因为昔年她利用自己是嫡女,出身高贵,赶走了庶出的妹妹莎琳娜。你猜后事如何了?”他挑眉看着潇晴,等着她的话。
“莎琳娜是南国贵子在外的私生女儿,因母亲太过卑贱而始终没能入府,也没能得个名号。可是她长得极为貌美,才情又盛,本与先王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之交。只可惜……她生母被人轻贱,她又颇有些巾帼气概,不肯听从当时已经继位的南王安排入宫为良人,非要自请去华朝博一个前程命数。她就是……”
潇晴说了这许多,其中十有八九我早已知道,遂接了一句:“她就是何康贵妃,荟妃之母。所以,当年轻贱她母亲的那些人,应当也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吧。”
我使劲眨了眨眼,不想让眼眶里的潮湿被人看出分毫。
“淑妃身体还好吧。”逸禛极轻地问。
“她的亲妹妹被她逼着远嫁,对荟娘娘更不留一点血脉情分,又如何指望她能对夫君、庶子和本宫有什么善意呢!”我轻轻推开潇晴扶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宫里本宫尚有力自保,不劳王爷费心。至于早该被惩治之人,绝不会任其兴风作浪。”
他总算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挂了一丝笑意道:“可她到底是你婆母,还望淑妃不要存侥幸之心。”
我只是眼神坚定地看向他。逸禛有此一问,只因他不知,慧嫣这些年残害的这些人里,有我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没有相认的六姐姐、待我如姐的少年逸轩和我这半生的身世之苦。
我起身之时,却感到胃里的翻涌更是止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待潇晴又扶我坐了下来,我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胃痛,亦不是心绪搅扰了气息,而是……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我一只手撑在桌角上。
他闷哼一声,道:“别惊慌,只是让这个孩子早些出生。”
潇晴慌忙解释道:“殿下和妾身都绝没有加害娘娘的意思,娘娘怀孕已九月有余,不足半月孩子就该出生了,只是稍早那么七八天的光景,不会损伤到皇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回宫的车马和人手,会保证……”
“南宫逸禛!”我一字一顿,“你不可用我的孩子去赌,不可以,他还没有来过这世上……”
他神态安然,语调平缓:“放心,本王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我没有对他说半句狠话,姿态甚至有些卑微,我只是反复对他重复着,要保孩儿安然无恙的话。逸禛也没有说什么旁的话,只是让潇晴扶我上了马车,陪我一同暗中回宫。
临上马车时,我问他:“既然早想好后招,为何还要费这么多口舌,换取我信任?”
他站在石阶上,蹙着眉道:“同盟之约不假,但既是要扳倒太后,你最需要的不是手腕和狠辣,而是一个男人的怜爱。”
其时,他的目光冰冷得像是这寒夜里不再流动的水,闪耀着银白色的冽冽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