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潇晴眼巴巴地送了逸宸的信笺来,信笺无字,只是寄来盼我给个回复的。因那纸是南国独有且逸宸平日里惯用的,所以我和潇晴都认得。转眼已是五日之期了。我
让她仔细收好了,然后起身去见慕容。暖玉阁里供着香炉,上面有三柱残香。他见我入阁,弹了弹身上微落的香灰,转过身来。
我径直走了进去,拿起案上的三柱香,接了香火,恭敬点上,待一缕香烟飘出了,才缓缓插进香炉之中。
我默了一会儿,对着那香。
“王后坐吧。”他邀我。
“她走得可安详?”
慕容点了点头:“没受苦,睡着的。”
我安静坐下身来,看着他的手指摩挲着书案。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父皇也是这样记挂贵太妃的,我照样雕了一个。”
“从前你的香木案上没有雕花,我第一次来善晨阁的时候,嬷嬷就说你喜欢清静,屋里不爱有些琐碎物什,如今这香炉、木雕皆是忒琐碎了。”
他用一纸薄卷将那美人雕花的纹饰盖上了,笑叹:“你果真绝情。”
“那皇上又为何要对自己嫡亲的骨肉都不肯留条生路呢?”
他执笔的手抖了一下,手腕虚悬处还能看到清晰的血脉纹路,轻声道:“留着他们做什么呢?做这个皇位的陪葬吗?还不如留个干净。”
“常言说为人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我倒从未想过你的深谋远虑便是……”
“王后只需护好自己的孩子便是了,月梓宫里太阴冷了,王后不该长居下去。”
“难道我的孩子会比你的有福分些吗?”我被自己清冷的语气寒得打了个颤。
“冷了吧?”他放下笔,取了一张风披搭在我身上,“你的孩子自然会有福气。”
“可他若是有个姓夏的母亲还好,断断不可有个姓慕容氏的母亲。把你的底牌拿出来吧,能挟制住九王爷的底牌。”我言罢,一双眼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慕容的眼色并不好看,甚至是有些骇人。
我又道:“你连儿女的后事都提前安排好了,没有底牌就太可笑了吧?”我的话说得十分刻薄,刻薄到了这样的分寸,他才终于道:“秋庭,一年前我便找着了。如今已经在送往宫里的路上,算算时辰很快便到了。”
虽不意外,我却还是十分急切:“我要见她。”
他叹了一声,语调平缓:“王后别见了吧。”
“她是姥姥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难道时至今日我还不能见她一面吗?”
“不是不能。”他停了笔,把字笺交到我手上,“只是此时此刻,还需要王后把这封信传给南王。待一切尘埃落定,再见不迟。”我把手里的信纸看了一遍,他写了“只欠东风”四个字。这封信传给逸宸,他便会带着南国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还会一眼认出慕容的字迹,明白了他的全盘打算。
“好,你放心,一切如你所愿。”
走出暖玉阁,潇晴急着要我一句话,却迟迟也没等到。直到夕阳快要落了山头,她才等到了葭儿。她领着葭儿进了月梓宫,见着了我。哪怕是从前在草原部落扎营安寨过的葭儿都觉得如今华宫实在是萧索了些。一见我,她就跪坐在我身前,说了好些心疼我的话。这孩子的品性一向端正,心思纯善,我便接着她的话安慰了几句。而后她才说出逸宸的下落来,说是先去见一位故人了。
这故人只能是慕容。
果不其然,葭儿的话只说了一半,屋外就有人来通传了:“皇上请南王后去往昭阳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