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我曾问过一次苏嬷嬷的消息，慕容未给回应。他再不与我提此事，仿佛从未听过。
葭儿见我熄灯，也迎了上来，轻声问：“姑娘可是要休息了？”
“是，”我道，“明日就收拾行装。”
“我们就要回去了？”她脸上有些欣喜神色，但很快又蹙眉道，“可是……夏姑娘，月末便是公子成亲的日子了。”
她心思剔透，却不乏单纯善良，我才愿与她多说两句：“你是怕赶不上，还是怕赶得上？我思虑不了这些了。我早一日走，皇上便能早一日撤军边境，逸禛和逸轩两位公子才好早日回家。边境辛苦，路途难走，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先王驾崩之事。”
“皇上已经答应撤军？”
“你瞧，你这心思半分也藏不住，”我淡淡一笑，“行了，夜深了，去吧。”
我匆匆见了南儿一面，那果真是个长相端正又聪明伶俐的孩子。他已是能在花园中跑着放风筝的年纪，一边跑，一边还嘟囔着几首诗词，甚是可爱。
他见了我，一个机灵停了下来，愣愣看我几眼，问道：“你是我的新庶母吗？”
我行了礼，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笑了笑，默默走开了。他仍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盯了我一会儿，然后也跑开了。
我回程那一日，是个阴沉的天气，没有什么人来送。图娅只是在我启程前夜叫人送来了一封碟书，以保我顺利返程。
远远的，我瞥见一个步履轻盈，一身青衣的女子，她走近了，眉眼间还是那样的清净温柔。
我愣了半刻，俯身道：“奴家夏伊楠，拜请……子衿姐姐。”
她抬手扶我，一双眉眼和善许多，我倒觉得她风韵更盛了，“姐姐一如往昔，听闻这些年姐姐不问宫中之事，怎会知道我今日回程？”
“皇上两日前来了香兰寺，我才听闻了你的消息。没想到，从前是你送我，如今倒是我送你了。”
我道：“多谢姐姐，只可惜我无法多留，只能遥祝姐姐一切顺遂。”
她浅笑一下，挽了挽鬓角的碎发，道：“皇上这三年未曾来过香兰寺祭香，前几日才来了一次。那日他醉酒说，见到了故人，我看他神色便猜是你。本想着，时光荏苒，你若还能回来，他定会留你，却不想他说，此生怕是再也留不住你。等闲变却故人心，他却在这事上终也看不开。”
“窦姐姐，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安慰他一二，怕只有你了。如今青灯古佛常伴，更是比红尘众人多几分豁达了吧。”
我心中悲恸，却不愿与人察觉。
“伊楠，他待你，你不是不知道……”
“我都知道，”我抢了她的话，叹道，“我都知道。”
她顿了顿，说：“罢了，那我便只有一事相托。从今后，不论世事如何，只愿你不要忘了从前情分，他自有他的苦。若有一日……”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缓，“若有一日，他有何艰险，求你尽力而为。”
“姐姐尽可放心。”我郑重答道。
踏上不知是行程还是归期的马车，我真切地感到，华朝这身后的一切都与我渐渐脱离开来了，遥远的我几乎再也感受不到。直到马车的车轴发出“咯噔”一声，停下来时，前面站慕容瘦削的身体。
我走下车去，他一步步逼近，我闻到一丝酒气。他看着我，一言不发，少焉，他用一只手扣住我的下巴，一双眸子贴了上来，我只是睁大眼看着他，渐渐地，他的轮廓也开始模糊。我想撤上半步，却动弹不得。
我与他的唇，大约只有毫厘之隔时，他道：“朕会是第一个吻你之人吗？”
最后一丝空气从我的身体里被抽走，我无力回答他。他的手忽然松开，揽住了我的脖颈，我感到一丝冰冷的空气很快从我颈部裸露的肌肤上蔓延开来，遍布全身，我打了个寒颤。很快地，他的齿痕嵌进我的血肉。很奇怪，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疼痛，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在那个夜晚才从脖颈传来。
“这样，你也许记得更深些。朕也会记着欠你的东西。”他淡淡说了这句，就转身走了。
一个个人影渐渐模糊，就连高大威武的城墙都远到只剩下如一个小小草垛般的影子。我没有看见慕容，只看见远远城楼上的玄色袍子，随风摇摆。
葭儿煮了茶，摇摇晃晃的半杯茶被我握在手里，她道：“姑娘，刚刚那位主子送了些东西在马车上，还有这个锦囊。”
我接过来，没有打开，就已经闻到了芍药花瓣的味道。细细一摸，里面还装着芍药花的花种。
“姑娘，姑娘？”
“没什么。”我被她的声音唤回思绪，“收起来吧，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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