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面，尽付深情。
他那时还是南国部落中的小王爷，而她只是权贵之人在外私生的小女儿。他叫那日松，她是莎琳娜。
那日松是下一任可汗的钦定人选，他已有发妻，妻子温柔和顺，贤淑待人，在部落中很得人心。更是为那日松抚育一子，那孩子聪慧早成，颇有灵气。
南国部落归顺华朝后，为华朝收复其他部族，那日松英勇善战，更是得人拥护。老首领去世之后，那日松便名正言顺的成为部落统帅，平定三军。就是在老汗王的祭香大会上，那日松见到了莎琳娜。
那天，所有部落之中善于调香的女子都要来相送老汗王，莎琳娜也在队伍之中。
“她不像旁人，用了各种名贵的香料，而只是一点白沉香和松子粉，她那袭紫色银边的衣衫也沾染了沉香的味道。那是她自己调制的碧沉香，味道很清幽，甚至不易察觉，但是细细品来，却能相传很远，令人闻过就很难忘……”南王回忆起那天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
南王说，她的美不是倾城绝世的妖艳，而是一双如霜色般的眼眸藏着故事。
我坐在他身旁，看着这个男子，听着他的回忆：“她的确很美。”
“她的琵琶堪称一绝，能弹出变幻莫测的指法，更是闻声情动。本王记得，她在舞坊中弹琴，月色之下，她穿着紫色的长裙，裙角上是她用银线缝上的风荷，那琴声连绵不绝，打透长夜。”南王拿起桌上众多白色茶盏之中缺了一角的一个，“你信吗，本王想娶她的。”
我想问他为何未能如愿，却不敢开口。
南王轻笑一声：“是本王痴心妄想。”
“王爷，奴家不懂这些。可是王爷已经得了如此多如她一般的女子，难道还不能释怀吗？”
他看着我，道：“数年之久，也不过就是荒废罢了。”
他的手抚上我的眼角，很轻：“你实在太像她了。你这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也像。本王也想过，她早就不会回来了。可是你，你又出现了。”
我微微避开了些：“王爷，可奴家终究不是她。。”
“对，对。”他有些动情，“你看王后像她吗，阿茹娜像她吗，荟仁又像她吗？”
她们都有几分像，也都不像。
我不知道还能如何劝慰他：“王爷若执意要封奴家为妃，奴家自然不能拒绝。只是奴家对王爷敬仰之情有余，却无攀附之心。还请王爷三思。”
“啪”一声，那缺了一角的茶盏摔了个粉碎，他分明有怒意：“你竟然也说出这番话！”
我跪在地上，静默了一会，他站起身来，缓缓说：“因果轮回，二十年前她就是这样一番话，从此离开了我，离开了我为她准备的明媚未来……”
我不敢起身，却听见宫人通传逸轩求见的消息。南王略略看了我片刻，宣了逸轩进殿。
他向南王行礼后，跪在我身旁，双手放在胸前，恭敬道：“儿臣特来请命。夏姐姐乃是华朝送往南国的储妃人选，父王若封其为珍妃，恐会令天下人不服，更令南国惹人话柄，还望父王收回成命！”
我看着逸轩，只希望他不要再说。
南王很是沉默，静静回过身，只说：“本王心意已决，只待华朝奏准。”
“难道有一个我娘还不够吗！”逸轩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
我站起身来，望着南王，道：“逸轩公子，莫要再闹了。王爷既然封我为妃，我便是你的庶母，快回去吧。”王室秘闻，一向是不能说破的。
逸轩盯住我，那样复杂的神情，却带着不必言说的愤恨。
南王始终不说话，直到逸轩完全离开了大殿，他才看着我，许久许久。
有些人的伤疤会逐渐愈合，变成深夜里偶尔发作的痼疾；可还有些人，会把鲜血淋漓的伤口展示在别人面前，用让别人痛苦的方式聊以自慰。因为他知道，那伤，一辈子也好不了。
走出大殿的时候，逸宸独自一人立在殿外。我心下有些担忧，生怕他一个冲动又去请命。
“你……不要去请命，没有用的。”我声音很小。
他笑道：“我只是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大约半日车程，已是黄昏。夕阳照在红透了的叶子上，。每一片红叶都染着些雨水，清透之余更添几分生机。满眼望去，不见尽头。
“这里真美。”我说。
我对着这片美景一时有些出神，脑海中空空的，忽然却见逸宸手中捧了忆萝月。
他道：“我让潇晴帮我从殿中带出来的。因你早就许诺要与我合奏，我便不问自拿了，还望你不要怪罪。”
我没说什么，接过了琵琶，逸宸也从腰间取出了他的玉箫。一琴一箫，奏出的却是荒凉之音。大约我与他，都是表面上云淡风轻之人罢了。
后来，他对我说：“我知道你的为难无奈，伊楠。”
不曾想，这个几日来唯一一个单纯的安慰竟成了我最难回答的话语。但逸宸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他又轻轻说：“我不会做些无谓的事。但你放心，你绝不会变成我的庶母，那样……”他顿了顿，笑道，“也太便宜你了。”
我不禁笑了。
所谓人间仙境，不过眼前之景；所谓知己相交，不过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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