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晴听后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带了南宫逸禛来。
“见过逸禛公子。”我浅浅行了个礼。
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清冷,冷到人心里去,回了句:“不必多礼。”
潇晴在一旁一脸焦急的神色,面前这个人却是一派镇定,我一面叹惋,一面不愿潇晴担忧,说道:“潇晴,你可还记得曾在我房中看见过的字条?”
她点点头,我拿过纸笔递与她,道:“模仿那字条上的字迹,写上‘劝君回府,不可起事’这八个字,不要写得太像,露出点破绽才好。”
她提笔便写,八分像,正如我想。
“这,这露出破绽的字条真能瞒过九王爷吗?”潇晴迟疑问道。
我微微一笑,让她放心:“九王爷心思缜密,定是会识破的。我要拿这字条去与他周旋一番,只是想为你争取一些时间。趁这功夫,你将我剪好的这张宣纸小人带到逸禛公子的住所去,用三台蜡烛围成个支架的形状,将小人放在前面,再用帘子遮掩,这样窗外一看便如房中有人一般。”
潇晴接过我剪好的小人,点了点头。
我又道:“你放好剪纸小人后,就到永巷去找苏嬷嬷。她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待我很好,你可以信任。你请她换掉善晨阁当值的宫人,让你守在殿外。”
潇晴又点了点头,接着就要出门,逸禛却拦住了她,冷冷对我道:“你必得把整个计划都说个清楚。”
我一愣,潇晴忙道:“公子,楠姐姐是可以信赖的,时间紧迫,不如……”
逸禛完全没理潇晴的话,还是看着我道:“本殿不可尽信。”
“潇晴,无妨。”我道,“九王爷做事谨慎,识破字条后,必会派探子往公子的住处与善晨阁先行打探。一边有烛光影子,另一边,你是南国人,会让探子误以为宫人就在善晨阁内,如此一来,两边探子都会回报见到了公子的踪迹。九王爷又生性多疑,这时一定是两路都不信任,再派探子去探。这两来两去的功夫,应是足够大人赶到皇宫最南的玄思门了。待我与九王爷周旋过,我便到玄思门接应公子,带公子出宫。”
“脱身之法呢?”逸禛又问。
“大公子放心便可,我必会保潇晴无事。带探子返回,苏嬷嬷换回潇晴,那就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她了。”
潇晴听后,紧接着道:“大公子离开要紧,否则就来不及了。脱身之法并不要紧。”
“本殿说的是你。”他眼色沉静,看着我道。
我没理逸禛的话,只对潇晴说:“时间不多,你抓紧,我先去了。”
话毕,我故意将房中灯火点的通明,离了房间。这次,他没有拦我。
赶到正阳门口,正撞上慕容清带着一队人马,举着灯火而来。他骑在一匹棕红色马上,貂毛坎肩被火把映得有些刺眼。我直直上前,他瞥我一眼,打量着我。
“九王爷深夜入宫,难道不知道这宫里面没有这个规矩吗?”我上前几步道。
“规矩?”他狐疑的眼神看得人不自在,“你和本王讲规矩?”
我气势来得强硬,唇边含笑道:“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王爷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如若不然,这字条王爷总是认得的。”
他看见字条,顿时又警觉了许多,道:“你如何见到她,又是如何带出字条的?”
“奴婢今夜……”我正要借此机会多争取些时间,他却拦回我的话,道:“不必说了,只把字条呈上便可。”
我也不能勉强,双手将字条呈给慕容清。他借着火把细细看了,仰头一笑道:“你是真当本王眼耳不清,糊涂了不成?凭一张有代写的字条就来糊弄本王,可是不要命了?!”
“奴婢不敢!”我俯首跪下。
慕容清将字条撕了个粉碎,熊熊火焰里燃烧着一腔怒火,脸上却一派清淡:“本王倒是不明白了,对主子下不了手,本王算你是心慈手软;这南国来的一个奴才,你怎么也护着!”
“王爷这话错了!”我此话一出,他盯着我的一双眼愣了一愣,“南国大公子虽不是华朝血脉,但毕竟南国归降,大公子又屡立战功,若是伤了功臣,便伤了朝中大臣的心;若伤了南国血脉,便伤了南王和南国上下的心。如此大的罪过,王爷真能承担?”
见他被我这一番话激的一时语塞,我趁机又道:“王爷火眼金睛,一眼看出这字条并不是熟悉的字迹。奴婢不敢再欺瞒王爷,字条是奴婢仿写的。”
慕容清一向城府极深,很快冷静道:“一个奴婢敢做这样的事,背后定有人指点吧?”
他口中所指不过就是慕容,但我决不能让此事毁了慕容多年的隐忍,只好借孟霞之事道:“不瞒王爷,自从孟贵人殁了之后,奴婢夜夜不得安枕。王爷是最清楚孟贵人如何发疯逼宫,再饮恨而去的人了,不会不懂奴婢这一点点赎罪的心。南国乃是有功,王爷何苦……”
“不必再说了!”他一句话来得干脆,“本王不会容许一个外姓人当道。你说的赎罪,怕是也不必了。”
话毕,他便派了两名探子去一探究竟。
“本王今日无暇与你多事,你最好现在就走。”一句夜夜不得安枕,终究还是撼动了他吧。
“希望潇晴已经将一切办妥。”我暗暗念着,行了个礼,快步离去。
我一路跑到玄思门。
“逸禛公子。”我看到他一身白衣静静站着,眼前浮现的却是潇晴的一双含笑双眼。
他回身看我一眼,道:“这玄思门早已荒废,锈住的门多年不开,到这里有何用处?”
我道:“正是因为多年荒废,才无人看守。九王爷也万万不会派人到这里,公子快走吧。”
我打开宫门,他却还立在原地:“那你如何知道?”
“逸禛公子,奴婢真心助你,你若不相信,大可不信。”这话我本是不会说的,但一面是他无尽的猜疑,一面是我实在不能说出原因,我无话可说。
逸禛倒毫不情急,道:“不说也罢。”
我一下子被带回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慕容拉着我到了玄思门,要放我出宫去。这个多年久置不用的荒废宫门成了他要许我自由的一路天堂。
“那公子快走吧。”我对他坚固不可摧的心防感到无奈。
他快走了几步,回身又道:“你是个聪慧有谋略的女子。”
这话叫我愣了一愣,我行了个礼,道:“多谢公子。”
还未起身,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南辰。
似乎我这一身玄衣在黑夜中并不引人注目,南辰停在逸禛身旁,对着他道:“我征战回到南国,便听闻立功受赏之事,那九王爷两次征战未果,定视你为心腹大患。你可还好?”
逸禛并没说话,只微点了点头。
我上前几步,行礼道:“南辰大人。”
南辰一见是我,似乎吃了一惊,缓声道:“原来是夏姑娘……”
“奴婢斗胆,想问大人如何得知玄思门已经开启一事?”
南辰笑道:“姑娘放心,我并没想过从此门潜入宫中。今晚姑娘相助……我南国的大公子,实在万分感激。”
每次他温暖的笑容总是毫不留情的刺痛我心里的冷漠:“奴婢……逸禛公子与大人快走吧。”
“潇晴那里……”南辰这话刚说到一半,逸禛已经大步离去,“不会有事吗?”
我道:“南辰大人放心,奴婢对于孟贵人和瑶贵人之事……无可奈何,但今日之事奴婢定会保潇晴周全。大人速速与公子一同离开吧……珍重。”
他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我望着他一身夜行衣很快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浅浅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