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潇晴一惊,忙跪下道,“皇上万福金安。”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香帕掉在地上。
潇晴伸手拉扯了下我的衣袖,我刚要行礼,慕容却走过来拾起了西域香帕,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道:“你竟还存着如此不可多得的香帕。”
“奴婢恭请皇上金安。”我行了常礼道。
潇晴忙把桌上的鲜花汁子拿起来,道:“回皇上,奴婢只是见除夕夜一时兴起,才犯了宫中忌讳,请皇上责罚。”说着便要倒掉琉璃缸里刚兑好的香。
“不必倒掉。”慕容一向言简意赅,“都起来吧。”
他看了我一眼,将双手负在身后,侧身望着窗外。
我知晓他的意思,接过潇晴手中的琉璃缸,用香帕试了下香,再递给潇晴,道:“这山茶沉香焚上的时候只需一点点,加些凝露香。”
潇晴看了看慕容,又看看我,眼神里有些担忧。
我对她微微点了下头,便随慕容一起出了房门。
如我所想,他踱步走到了清荷池。这夜,这池边静到蛙声都显得突兀。池中的荷花早已经谢了,满池苍白已经让我几乎忘却了夏日繁盛的样子。
大概在如此辞旧迎新的除夕之夜,只有清荷池仍是一片寂静,没有恭贺祝福的声音;也只有慕容与我,仍是一身玄衣,一件玄色大氅,未穿红火的新衣。
“皇上不是应该在大殿与各宫小主及王爷一同宴饮吗?”我问,只是想听他说些什么。
慕容缓缓道:“累了,才出来的。”
紧接着又是我无可奈何的沉默。
“多谢皇上今日不追究调香一事。”
“本不是什么大事。”他道,“朕想知道香帕从何而来?”
我道:“奴婢对香料仅是略懂皮毛。”
他轻笑一声,回头看着我道:“略懂皮毛?”
曾经的我对慕容太过坦诚,通晓蒙语、诗词、心中猜测我皆不曾隐瞒,如今我瞒不过他,也只得自己受着:“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伊楠都是这个回答。”
慕容也不追问。过了许久,他才道:“朕为你,准备了心灯满池。”
我抬头望他,却见他正望着水面。
刹那间,原本墨蓝色的大片湖水上如红蜡点灯般的燃起一朵朵红莲,泛着温暖的橘色烛光,映得红莲柔和灿烂,湖水仿佛被点燃,瞬间有了温度。
我的心伴着烛光渐渐柔软,但神色上却还是一片淡然。没有微笑,没有欣喜的眼神。
“你对这心灯满池亦不会动容吗?”慕容的眼里藏着哀伤。
“很美。”我淡淡道。
慕容拉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我指尖有些酸麻,他又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伊楠感激皇上今日准备的这心灯满池,也明白皇上已经说过和未来想说的一切承诺。”我道,“皇上不必追问伊楠要什么。”
“朕愿意给你能给你的一切……”
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疏离,片刻后只听他说:“可是你想要的,这宫里无人给得起。”
我微微低头,苦笑一声。
“皇上。”一直跟在慕容身边的掌事公公相距几步躬身道:“皇后娘娘说更深露重,另外南国出兵西北之事有了回禀,请您回宴。”
慕容淡淡看我一眼,再没回头看那心灯满池,大步而去。
远远地,我看见浓密枯枝影子里站着一袭红色的身影,一双眼低垂着,看着心灯满池。我心知道,那是图娅,她用一双眼的寂静看着这一切,最后伸出一只操纵之手。
她不愿现身,我只当从未看见。
走了一段,身后幽幽传来图娅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我回身行礼,道:“奴婢夏伊楠,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你岂会不懂?”她走近几步,月光映在她红色的衣服珠绣上,“本宫查过内务府的存档,并没你这个人。”
见我不说话,她却像早料想好的一般缓缓道:“无妨。你是谁本与本宫和这皇宫毫无干系,本宫今日非要逼问你这一句,也不过是知道你从来待皇上并非真心。”
图娅是来警醒我的,这短短两句话倒让我看透了她刻意逼问的缘由。
我是谁,当真从来不重要。
回了房间,守着窗外寒风月明。潇晴烤着新苏饼,问道:“皇上来这一趟,没有为难姐姐吧?”
心灯满池之境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缓缓摇头道:“并没有。”
“那便好,潇晴只是担心姐姐。”她道,“皇上竟然抛下全宫宴饮来寻姐姐,待姐姐也算是极好的了,姐姐就没有丝毫别样心绪?”
“一丝也无。”我把指尖伸进烤的滚烫的炭火盆里,取了一块还未烤好的新苏饼道,“南辰来时的宴饮上,我也曾做了新苏饼。”
“楠姐姐!”潇晴忙把我手中的饼扔开,“这手指都烧红了,一定会肿起来的。这可是一双弹琵琶的手,姐姐这样不爱惜可怎么是好!”
说着她取来屋外缸里的有些结冰的水,为我冰敷,问道:“疼不疼?”
“不疼。”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