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是圣上定的日子。
花鸢坐在许知秋闺房里的菱花镜前,镜中映着的是一张与许知秋一模一样的脸。花鸢凑近瞧了瞧,又直起身,不禁啧啧感叹:如果我的容貌称是第二的话,那这张脸必须能是第一。
门响了,华亲王夫人进来了。
她拿起象牙梳,轻轻地梳理着花鸢的头发。花鸢在镜子里看华亲王夫人,梳着端庄的头发,眉眼弯弯,想必是个好相处的人。
“秋儿啊,其实姑姑知道你心里有人,只是这圣旨一下,是断然不可违逆的,若心有不甘,与姑姑说,往后到了定安王府,就把那人忘了吧。”华亲王夫人缓缓地说着。她也是疼爱许知秋,只不过,许知秋已经跟她心上人私奔去了,甚至在今晚过后,许知秋这个人就不会再存在了。
“秋儿明白。”花鸢乖巧地答道。华亲王夫人将花冠给花鸢戴上,左右端详了一番,眼底竟泛起了泪花:“秋儿啊,嫁了人可不比在姑姑身边,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姑姑,无论如何姑姑始终站在你身边。”
花鸢轻轻擦去华亲王夫人的眼泪,也不禁鼻子一酸。她虽然常常做这种事,但像嫁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这种母亲般的柔声叮嘱,依依不舍,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花鸢是孤儿,被师父收养,从小和师父,萧繁一起生活,师父严厉,很少对他们有过笑颜。自从师父失踪后,她和萧繁便开始浪迹江湖。江湖从来不是什么好混的地方,花鸢初出江湖时,没少挨打,甚至差点被人打死。她感受过太多的冰冷,以至于特别渴望温暖。
她轻轻抱住华亲王夫人,道:“姑姑,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华亲王夫人为她盖上盖头,亲自送她上了喜轿。
接亲队伍在城里绕了两圈。花鸢头上的钗幻一直在耳边丁零当啷响,她抓着盖头角上坠的穗子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到了定安王府。喜娘扶着她出了轿,便见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花鸢将手放上去,随即便被紧紧握住。花鸢便由林长安牵着,一同进了府。
定安王府里上上下下都热热闹闹的,唯有西边的冬夏院里冷冷清清的。常妍茹手里攥着帕子,眼睛通红,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艰难地呼吸着。
“木叶……药……快拿药……”
被叫做木叶的一女子急忙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将药丸倒在手心喂常妍茹服下。
常妍茹的呼吸渐渐平缓。
“小姐,这药只剩两颗了。”木叶拿着药瓶,道。
“木叶,我该怎么办?王爷娶了许知秋,我该怎么办?”常妍茹抓着木叶的手,无助地哭着。
“小姐别慌,您毕竟是太师府的小姐,而且是您先嫁进定安王府,您不必怕她。”
“对,对,她许知秋不过是华亲王府的寄生虫而已,皇上让她嫁给王爷定是看在华亲王的面上。等我有了王爷的孩子,母凭子贵,还用怕她?”常妍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刚刚的慌张早已消失不见。
婚房内烛火通明,红烛,红喜字,红幔帘,红锦被,所见之处皆是大红。花鸢掀了盖头,望望窗外,说好了萧繁会来接应她,可为什么心里有一些慌?算了,再过一会儿林长安该来了。
从怀里拿出药,正打算尽数倒进嘴里吞下,想了想,把药全倒进桌上放着的合卺酒里,然后咕嘟咕嘟地喝几口。
终于喝着酒了。
花鸢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觉得嗓子一甜,吐了口血:“这么快……”
随着酒壶碎裂的声音,花鸢眼前一黑,也倒在了地上。
第二日,京城的老百姓见面的第一话题便是:定安王刚拜过堂的夫人惨遭毒杀!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圣上得知,大发雷霆。派了宫中“第一圣手”袁业来给定安王妃解毒。
太医院“第一圣手”的名称定然不是白来的。两日后,花鸢醒了。
“微臣已将夫人体内的毒素尽数清除,只需再服几贴药调理调理便可痊愈。”
花鸢躺床上发愣,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了。她的计划被打乱了!本来计划着假死,然后等到时候萧繁来个偷梁换柱,这事就算完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太医给我把毒解了!!
“感觉好些了吗?”不知何时,林长安坐在了她床边。
花鸢看向林长安,是他??!这这这,这不是把我踹下马车的那个人吗?他就是定安王林长安?这关切的眼神和那日完全不同。
林长安见眼前的人不说话,便开口:“别怕,你已经没事了。”
“我谢谢你啊。”花鸢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
“你好好休息吧。”林长安看了她一会儿,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走了。
看来,得再找个机会“死”了。
躺了这么久,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便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妹妹——”
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头上戴着各种珠钗的女人,脸上堆着笑,一扭一扭地进门来。花鸢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定安王的侧妃,常太师家的第三女常妍茹。
花鸢坐在床上,朝她点了点头,常妍茹便摇着一把薄纱团扇坐下了。花鸢虽不是大家闺秀,但毕竟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一些礼仪自然是明白的。常妍茹一个侧妃,见了正妃非但不行礼,还一口一个妹妹叫着,没让坐自己便坐下了,多少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听说妹妹醒了,我便急忙赶来看看,见妹妹无恙,我便也放心了。”
看常妍茹的样子倒像是她是正妃。但是对于不认识的人花鸢也不想去搭理,礼貌地回了句“谢谢关心。”便没说话了。
常妍茹却滔滔不绝起来:“妹妹初到王府,想必王爷的很多规矩你都不知道,没关系,日子长着呢,慢慢的你就懂了。”
“素闻妹妹是一倾城美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不过王爷更欣赏有才情的女子,所以我才入了王府。”
“想当年我在皇后寿宴上献舞,本是略施小计,不曾想就入了王爷的眼。”
常妍茹有越说越兴奋的趋势,花鸢在一旁木然地听。花鸢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来宣示主权,并带着贬低一下别人而已。
不过这些话花鸢是懒得计较的,等任务完成才懒得管她是谁呢。
大概是看花鸢没什么反应,常妍茹兴致缺缺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