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听到高晞晨正儿八经的告白，程遥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中却分明是在向她求婚。
求婚……？他们都还没有认真地交往过，没有过郑重的告白，没有过情侣间的甜蜜与争执，竟然就跳到了求婚的步骤？
这也太疯狂了！程遥摇着头，以她不够聪明的小脑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太多的问题需要顾虑，也有太多的问题亟待解决，可在那一刻，她竟然无比想要答应。
不行不行，不能冲动行事……程遥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午后，高晞晨吃过简单的午餐就出了门。他没有逼程遥作答，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为了表达他的态度，至于是否接受，决定权在于程遥。他从前逼迫着程遥做过些令彼此后悔的事，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回到家后，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程遥，“我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你要不要回过去？”
程遥犹豫着不敢接，试探着问道，“是周正航吗？”
“不是，是郑珊。你跑出来应该也没告诉她们吧，她挺担心你的，你要不回个电话给她吧。”
听到郑珊的名字，程遥松了口气。作为她的高中同学，郑珊找到高晞晨的联系方式并不稀奇，只是她近期并未向郑珊提起过高晞晨。她是如何猜到的……？
“喂，是我，遥遥。”
电话拨通后，郑珊一通唾骂劈头盖脸而来，全是指责程遥无故消失令人担忧的。程遥也不还嘴，就等着郑珊说累了，停顿的空隙总算插进了话，“好啦好啦，我知错啦。可是我手机摔坏了，现在也不在家，补不了我的电话卡，所以根本登不上那些社交软件。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和高晞晨在一起？”
“当然是我猜出来的咯。你家周大哥前两天来找我，问我你有没有在我这，还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高的。对了，你是不是还骗他说你九月和我去的厦门？”
“这都被你知道啦，你该不会拆穿我吧！”
“我的大小姐，下次麻烦你扯谎的时候也顺便告诉我一声行不，我可差点就说漏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来接你回去？”
程遥沉默了。在舒适圈呆得太久，她甚至忘了自己本不属于这里。
“我……我不是特别想回去……”
电话那头的郑珊也沉默了，她大概是想不到成年已久的程遥竟开始学起小孩子那套离家出走，“你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儿啊。要不你把地址发我，我周末过来找你。如果你实在不想回来也行，你总得让我看看你吧。”
“那……好吧。”程遥纠结许久，还是答应了郑珊，“那你不许告诉周正航啊！”
“好好好，我答应你。”
挂断电话，程遥用自己那部电信的手机给郑珊发了地址。高晞晨见状，眉头微微蹙起，“你不怕来的是些你不想见到的人？”
“你说什么呐，这可是郑珊呐。我认识她十年了，她怎么出卖我呢。”彼时的程遥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信任将会引来一场狂风骤雨的海啸，并且亲手摧毁自己好不容易建成的堡垒。
周五这天天气不太好，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天，天空阴沉得让人阴郁。高晞晨下班后在熟食店买了些程遥爱吃的卤味带回了家，推开门发现程遥正在捣鼓着新送来的香薰机。
不大的香薰机通了电后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清甜的花果香透过出水口散步在空中，整间屋子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甜蜜味道。
“这味道闻着挺甜的呀，是你的风格。”高晞晨脱下大衣，将卤味摆在桌上，“快来吃饭。”
“我这次可是买了三个味道呢！这是佛手柑的，还有蓝风铃和白茶的味道，等会儿晚上我们换个味道！”程遥放下手中的精油，洗了手来到餐桌旁，见餐桌上尽是自己爱吃的菜，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嘿嘿，我最爱吃这个鸡爪了，你真懂我。”
“你我还不了解，赶紧吃吧。”高晞晨将鸡爪和狮子头夹到程遥的碗中，正要开动时，却听见门铃声意外响起。
“你叫了外卖？”高晞晨疑惑地问道。
“没有啊。”程遥摇摇头，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谁呀？”高晞晨向着门口喊了两声，可没有人作答。门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程遥正打算去开门，却被高晞晨抬手挡住，“你先进屋里，我去开门。”
程遥点了点头，放下碗筷走进卧室。见程遥消失在视线内，高晞晨这才起身打开了门。果不其然，一个多月前刚在停车场见过的男人此时正剑拔弩张地站在他家门口。
“程遥呢？我来带她回去。”周正航冷冷地望着高晞晨，正想往里走，却被高晞晨抬手拦下。
“你这样不好吧，这是我家，你可别放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回去吧。”
“桌子上还放着两双碗筷呢，说她不在这里，你骗谁呢？小遥，小遥！你出来！”
程遥蹲在卧室门后瑟瑟发抖，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些吵闹声却依旧响亮而清晰。她甚至可以想象周正航现在是怎样一副凶狠的面孔站在大门口，那狰狞的模样让她仿佛重回那个被挨打的除夕夜。
门外的吵嚷声并没有因为程遥的躲避而减弱，反而伴随着推搡声和东西的撞击声愈演愈烈。在激烈的争吵中，程遥听到自己的名字频繁被提起。分明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起，现在她却像只乌龟一样缩在龟壳里，这对一直保护她的高晞晨而言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房门被缓缓拉开，程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原本撕扯着的两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看着程遥一步步走了过来，高晞晨抢先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告诉你呆在屋里吗。”
“我没事的。我不能躲一辈子，有些事早晚要面对，那不如趁现在说清楚。”程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绕开高晞晨，来到周正航面前，“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从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可是你也打了我，现在我们两清了。”
听到程遥的话，周正航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他却没有动，“小遥，你先别急着说这些。你走这些天大家都很担心你，阿姨已经三番两次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了，你好歹也要先向她报个平安。”
周正航说着，便掏出手机拨通了程遥妈妈的电话，程遥还来不及阻止，便在免提的通话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程遥攥紧了拳头。周正航这招太狠了，原本只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他的一通电话便上升到了几个家庭间的矛盾。她气得想摔了手机，可是不行，她只能乖乖地接过电话，“妈妈。”
“小遥，听到你的声音就好了。这些天联系不到你，我很担心，还好小周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安慰我说你只是去找你的朋友了。既然现在他找到了你，你就跟他一起回来吧。”
电话是免提的，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程遥能明显感受到身旁的高晞晨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妈妈，我不会跟他一起走的……对不起。”程遥低着头，不再去看身边的两个人，“我不知道周正航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这次为什么离开，理由他一清二楚。我不会和一个动手打我的人过一辈子，我不希望等我结了婚以后才后悔。”
“他动手打人是他的不对，可你不能因为他的一次错误就否定了他的全部。遥遥，小周人真的不错，有上进心，能吃苦，对你也好，对长辈也好。你能保证，你这次和他分开，就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吗？”
“对不起，对不起……”程遥一直在道歉，可谁也不知道她是在向谁道歉。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口中却始终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遥遥，你听妈妈的话好吗……”
“妈妈，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跟他走。”程遥深吸一口气，“我不爱他了，我有自己的喜欢的人。妈妈，你不是一直告诉我要找一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吗？我现在找到了，我很爱他。”
“你说的是高晞晨吗？你的那个高中同学对吗，他现在在吗？我想跟他说两句。”
程遥瞪大了眼睛望向周正航，她不知道周正航究竟对她妈妈说了些什么，但她能肯定的是，周正航的倒打一耙会将高晞晨置于不利之地。她刚才的一番袒露心扉，在她母亲的看来可能只是女儿被坏人蒙蔽了双眼。
倒是高晞晨淡定得很，他接过电话，乖巧得问了声好，“阿姨好，我是高晞晨。”
“小高啊，你好，我是程遥的妈妈。在遥遥读高中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你记得吗？”
“嗯，我记得。以前我送小遥回家，经常能看到您在楼下等她。”
“小高，你是个好孩子，从前的时候遥遥就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既然遥遥铁了心想跟你在一起。那我问你，你愿意和她结婚，做好过一辈子的打算了吗？”
“阿姨，我愿意。只要小遥同意，我可以立马跟她结婚，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很好。”
“可是我听说，你现在生活在舟山，是自己开公司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如果结婚了，是回来生活还是让遥遥陪你留在舟山呢？就算遥遥愿意陪你留在舟山，那你在舟山的房子买好了吗，遥遥的工作又该怎么解决？你自己的公司能经受得住市场的考验吗，现在能活过十年的公司可不多啊。如果有一天你创业失败了，那遥遥又该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这可不是一句我爱你就可以解决的。”
程遥妈妈的问题一个接连一个，如连环炮一样，让高晞晨有些招架不住。
“阿姨，您别太担心，我的公司成立第三年了，目前处于盈利和扩张的阶段。除了我自己的公司，我和我的伙伴还开了网店，生意也还算不错，年收入应该不比这里的公务员差。遥遥如果愿意过来呢，可以选择帮我一起做生意，她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她找一份更稳定的工作。至于买房……舟山是旅游城市，房价呢也的确比较贵，我现在的住所是租的。但是我保证，我会在遥遥有孩子以前买好房的，这点您放心。”
“放心？我拿什么放心？虽然你的公司现在在盈利，但是亏损了该怎么办？遥遥去了你那里赚的钱能有现在多吗？还有，你凭什么能够保证你有能力买房，你如果只是买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那我们遥遥不是还要跟着你吃苦？”
“阿姨，其实我现在的存款付个三居室的首付已经足够了，如果实在有必要，我可以卖了我爸爸送给我的车。那辆奔驰几乎是全新的，变现应该能有40万左右。总之我不会让小遥受苦的……”
“买个房还要卖车了，你可真有能耐啊。”
眼见着妈妈的语气越来越尖酸刻薄，程遥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妈妈，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您不同意就不要找那么多借口，即使所有问题他都能解决，您到最后也不会同意的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对，我要你回来。哪怕你要和小周分手，我也不允许你留在他身边。”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周正航正想说话，手机却被狠狠砸在了身上。程遥一把抓起他的衣领，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凶狠，“这下你满意了吧？滚啊！”
经历了一场闹剧，屋子里终于回归了平静。空气里还弥漫着佛手柑的香甜味道，但桌上的饭菜却早已冰凉。程遥用手撑着墙面，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她有些疲惫，望向高晞晨的笑容里带了些倦意，“对不起啊，我可能得回去了，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谢谢你……谢谢你那么认真地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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