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逃离

“你在干嘛？”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程遥一愣，还来不及挂掉电话，就听见玻璃移门被狠狠拉开时与地面摩擦刮扯出的“刺啦”声。

耳膜像是被锐器划过，程遥皱着眉倒退了两步，抵在冰凉的玻璃瓷砖上。慌乱中，她直接将手机关了机，紧紧握着藏于身后。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所以出来和朋友聊了会儿天。”程遥的眼睛垂着，不敢与周正航对视。

“朋友？哪个朋友？你把手机拿给我看看，你刚才是和哪个朋友在聊天！”一改平日的温和模样，周正航大步上前，想要去抢程遥手中的手机。

“你别这样……你放开……”程遥紧紧攥着手机，浑身蜷曲缩成一团，却抵不住周正航野蛮地抢夺。只听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拍打声，程遥松开了手，她捂着疼得发热的脸颊，满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周正航没有说话，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程遥面前，手里握着胜利品。眼看着屏幕由暗到亮，程遥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任由耳边嘶吼着周正航的吼叫，她也似个木头人般麻木到一动不动。

“又是这个姓高的，你不是说不会再跟他联系了吗！”周正航俯下身，一把抓住程遥的衣领，“你不是最喜欢解释了吗，你给我解释啊！”

怒火中烧的咆哮并没有让程遥有更多的表情，她的漠然像是扎在周正航心头的一把利刀，割断了最后一根稻绳。周正航推开窗户，将手中的手机狠狠掷出窗外。剧烈的撞击发出沉闷的一下声响，却又迅速地吹散在凌冽的寒风中。

程遥跳了起来，扒着窗沿的手青筋四起，她望着水泥路上摔得粉碎的手机，咬牙切齿地喊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是疯了，都是你逼我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你他妈非要再和他联系！我就看看，你现在还能怎么和他互诉衷肠。”周正航脸上的笑容狰狞可怖，他一把抓住程遥的手，拖着程遥向外拉扯，“你跟我回房间，走！”

“你放开我！！”程遥拼命抵抗着，另一只手死命掰扯着门框，企图不被拽走。可男女力量差实在太悬殊了，尤其是当一方带着暴力的因素时，另一方的负隅顽抗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几乎是被一路拖着，程遥来到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卧室前。那里像坟场般寂静阴冷，那是沼泽，是牢笼，是地狱。她不要回去，绝对不要……程遥开始又哭又叫，甚至开始大声喊起了“救命”，激烈的反抗引起了周正航的不满。

“别吵了！”他更用力地攥着程遥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把那纤细的骨头捏碎。

程遥疼地直捶着周正航的手臂，却是收效甚微，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了周正航的手臂。

猝不及防的一口让周正航吃痛地甩开了手，程遥见状赶紧往外跑，可跌跌撞撞只跑了没两步，手臂却再一次被狠狠桎住。还来不及反抗，下一秒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打在地，额头撞击在大理石餐桌的一脚，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她只觉得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世界是一片纯白。起初连睁开眼都是件费劲的事，她眨了好几下，总算在一片晕眩中看清了周遭。鼻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这是医院，并且整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

没想到从小身强体壮的她，第一回住院竟是因为被殴打。程遥无奈地笑了笑，她下意识地摸着枕头下，想掏出手机看看几点了，可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手机早在昨天夜里就已经摔得粉碎了。

“护士，护士。”程遥努力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受了伤的她连喊人都显得有些费劲。

“啊，您醒了呀。”一个年轻的护士闻声走进了病房，见程遥已经醒来，惊喜地笑着，“您先生才刚走。他守您守了一夜，还嘱咐我们如果你醒了一定要告诉他，你别急，我这就打电话给他。”

“等一下……！”程遥连忙拦住了护士。周正航这时候不在，刚好给她一口喘息的机会，她不想失去这难得的自由，“别打。你不是说他守了我一夜吗，这会儿肯定回去补觉了。别打扰他了，他醒了肯定还会过来的。”

“还是您想的周到呀。”护士点着头，将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了程遥身后，让她靠得舒服些，“您也太不小心了，大半夜的还摔跤磕到了头。要不是您先生发现得及时，再晚点可是要出事的。”

程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倒是在外面表现出一副好男人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这样是拜谁所赐。既然他想瞒，那她就陪他瞒到底。

“是我自己不好。现在几点了呀？我都没找到我的手机，肯定是他太急了没带出来。”

“已经早上八点了呢，您睡了整整一夜呢。”护士说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个小包，“诶，您先生都记得帮您的包带出来了，怎么会忘带手机呢？要不您再找找，我看他是个细心的人，连您的医保卡和身份证都记得带上，否则昨晚住院手续还麻烦些呢。”

望着眼前酒红色的皮包，程遥眼前一亮。这是她平时工作带的包，身份证、银行卡等证件都随钱包放在包内，难怪周正航会带上它。她接过包，里面除了钱包外只有一包纸巾和一面小镜子，钱包里是几张银行卡和身份证，还有几张面额百元的现金。

“真是谢谢你啊。”程遥眉眼弯弯，笑得动人，“等会儿如果我先生来了我却不在病房的话，可能是我去下面的店里买些吃的，或者在楼道里走走。你让他别急，让他等等，我会等他一起出院的。”

“好的，那您慢慢休息。”

年轻的小护士离开病房时，望着程遥的眼里满是羡慕。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呐。她忍不住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找一个体贴温柔的男友，这样彼此才能相知、相爱，处处为对方考虑。

于是在午后，她见到周正航时还热情地打了招呼。虽然病房内空无一人，但她却毫不在意地解释道，“程小姐说了，她如果不在病房内就是去楼下买吃的，或者在楼道里随意逛逛。她说她会等您来一起退房的，让您稍微在这等一等。”

“她真是这么说的？”周正航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心底升起一丝凉意。

“对呀，您太太对您可体贴了。怕我们打扰到您休息，还不许我们给您打电话呢。”

“……？！”

程遥！你够狠！周正航攥紧了拳头，气得险些将自己的唇咬出血。他一把推开护士，跑出了房门。

医院的大楼格外高耸，每一层楼道里都有病患在走动，或是家属陪在一旁闲聊。周正航跑遍了整整十三层，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他重新走回病房门口，望着半掩的窗和叠得齐整的被褥，忽然间蹲下身抱头痛哭起来，任凭谁来劝都没有用。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这一次，他可能……真的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