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厦门回来之后好像就很没精神，是生病了吗？”
西餐厅里，周正航担心地盯着面前的女友。十分钟前上桌的牛排，程遥只是晃着神，拿着刀叉将它切碎，却一口都没有吃过。周正航担心自己再不出声，牛排就该被剁成肉末了。
“厦门……？哦，对。吹了海风有点着凉。”
程遥的声音病恹恹的，似乎真的得了病。已经从舟山回来两周了，她却愈发失落沉闷，连工作时也总是打不起精神，犯的差错快赶上前半年差错的总和了。也难怪主管说她把魂给丢在了那儿。
“要不要去医院？”
“不了。”去医院也治不好相思病。当然程遥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她只是满脸不高兴地撅着嘴，吓得周正航还以为自己又哪儿做得不好惹恼了他的小公主。
“你是不是不想吃牛排啊。要不给你点份意面，上次你说这里的番茄肉酱面很好吃……”
“不要啦，你让我安静会儿。”
程遥打断了他，开始往嘴里大块大块地塞牛排，白瓷的盘底只剩了些褐色的酱汁。她有些焦虑，却不知因何而起，只得将气全部撒在好心担忧她的男友身上。
一顿饭吃得有些气闷。本打算晚饭后再去看场电影，这会儿也没了心情，周正航将程遥早早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程遥径直走向浴室，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疲惫了，需要冲个热水澡舒缓一下心情。外衣一件件褪去，镜子里的肌肤如象牙般白皙。程遥咬着唇，有什么画面和意象在这瞬间重叠上来，泛着怀念的旧色，满满地直要把人梗住。她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茫茫，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还会在呢。那些痕迹，那些他用力亲吻留下的印记，在短暂的热情过后就轻易得消失干净，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她颓然地垂下手。记忆会淡去，吻痕会消失。终有一天，时光会将这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那到时候又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对不起呐，我最近有点不在状态。你有没有生气呀。”
下定决定要忘记高晞晨的程遥编辑了一条道歉的消息，发送给了周正航。她不能总是沉浸在这种悲伤中，她可是对着朝阳发过誓要好好生活的。
“没有呀，你没有不开心就好。那我现在可以再过来找你吗？”
消息回得很快。周正航永远那么体贴，温柔到程遥都不忍心拒绝他的请求。既然都打定了主意，那就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好~”
原本被打断的电影计划在程遥的公寓重新被提起。
周正航选的是一部校园爱情的电影，讲的是青春疼痛。程遥才看了半个小时就开始哈欠连天，拿起手机在知乎和微博上搜起影评。这年头里影评可比电影本身有趣得多，没看一会儿程遥便笑得前俯后仰。
“你在看什么？”周正航有些无奈。
“影评解析，我想知道这部电影的后续发展。”程遥回答得认真。
“可这故事明明是一个悲剧。”
像是为了印证周正航说的话，电影里女主正在大雨中哭泣，从背后拥抱着男主，求他不要走。场面凄惨无比。
“好吧，是网友的吐槽真的挺有趣的。”
“行了，你不爱看就别看了。”周正航一把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要不做点别的？”
“不如……你早点回家，我们早点睡觉。”程遥冲他眨了眨眼，“你瞧，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再过会儿我就该睡了呢。”
“睡觉？”周正航一步步逼近程遥，吓得程遥一屁股坐到床上，“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没，没有。”
程遥慌张地摆摆手，可周正航却不放过她，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你好香啊，已经洗过澡了吗。”
他的鼻子在她颈间嗅了又嗅，温热的嘴唇试探着碰触在肌肤间，每落下一个吻便引来一阵颤抖。他以为这是她的敏感，可当他的唇一点点移到她的唇边时，程遥却反应激烈地将他推下了床。
周正航被推搡得摔了一脸懵，却见程遥急急地跑去了卫生间，他听到那里传来几声痛苦的呕吐声。
胃里有什么东西泛着酸液翻滚着，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她的感官，程遥撑着墙面，像是要把整个人掏空似的呕吐。晚上吃的不多，可她抑制不住那作呕的冲动，把胃里仅有的残品吐空后还弯着腰，吐出来的却只有胆汁。苦涩从口腔弥漫到舌尖。
程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去接受了，可是当她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亲吻和触摸时，身体却不自主地想要抗拒。
理智告诉她要忍耐，可是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她没办法去接受他。无论是亲吻拥抱还是触碰抚摸，那些亲热的行为，只要不是来自于那一个人，她全部都没办法接受。
“小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门外传来关切的声音，程遥却疼得说不出话。心脏像是被钝物一下下捶打，她捂着胸口，倚靠着墙面勉强站了起来。
“没事……”她的声音细微。
按下门把手，程遥看见了正焦急等待的周正航。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说。带着满身疲惫，她重新躺回了床上。
“小遥。”周正航赶来跪在床边。他想去抱住程遥，可是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又胆怯地缩回了手，只得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我没事……就是想睡会儿。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程遥蜷缩成一团。她背对着周正航，所以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周遭寂静。许久后她才听到脚步声慢慢远去，最后是一声“嘭”的关门声。
那天的不愉快像是梗在喉咙口的一根刺，虽然他们谁都没说，但却始终心怀芥蒂。程遥连着几天给周正航发消息，得到的回应总是淡然。或许他的确该心有怨气，但程遥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僵持了近半个月，程遥忽然收到了周正航的邀请。
“爸爸说好久没见你了，这个周末跟我一起回家吃晚饭吗？”
周正航家里程遥已经去过不止一次，每回都是周正航又哄又劝的。她总是觉得去见家长这件事过于尴尬，因此一直刻意拒绝周正航的请求。但是这一次，她答应得非常迅速。
周日，她特意换上新买的焦糖色长裙，配上一身白色衬衣，整个人精气神十足。
“来，遥遥多吃点，叔叔特地给你做的红烧排骨。”
“我已经吃不下了……”
周正航的爸爸是个热情好客的人，每回程遥过来都会烧一桌子的菜，也不管程遥爱不爱吃，就每种都夹一些在她的碗里。因此她的碗里总是满满的，叠得像小山一样高。
“不要了！我已经吃不下了……”程遥拒绝了叔叔的第N次夹菜，非常艰难将嘴里的饭菜咽下了肚，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是真的……”
“才吃这么点，怎么会饱呢？”
“爸，你别逼她了。她平时吃的比这少多了。”连周正航都忍不住出声，他的爸爸终于悻悻收回了筷子。
吃饱了肚子，饭局却没结束。周正航的爸爸见程遥放下了筷子，又开口用家乡话说道，“小遥啊，你和正航都在一起一年多了，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呀。你爸妈有没有跟你说过呀。要结婚的话酒店可是要早点订的咧。”
一连串问题像机关枪一样连续发射子弹，程遥的脑子打了结，竟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最后她决定装傻，含含糊糊地说道，“也不急吧……我们也都还小呢……”
“不小啦。你看他表哥就比他大一岁，现在儿子都满月啦。你们也要早点生个孙子给我抱呀。”
“爸，别说了。”眼见着程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正航将碗筷重重地放下，他一把拉起程遥的手，“吃饱了没，吃饱了我送你回家。”
程遥识相地站了起来，冲着周正航的父母摆了摆手，“叔叔阿姨，今天的菜很好吃。下次有空我再来吧，今天就先回去了。”
走下楼梯时，程遥似乎还能听到门内传来不满的嘟囔声，她垂着脑袋，觉得今天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爸会说这些，你别放心上。”周正航揉了揉程遥的脑袋，“你还没做好准备的话，我会等你的。”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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