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遥有些心不在焉，录面签视频时接连背错了两三个问题，连站在她身后的沈艺都听不下去了，弯下腰轻声问她要不要重新录过。倒是高晞晨不急不恼地安慰她，“别急，没事的。如果实在不行，再录一次也可以。”
程遥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那句话，她怎么会两次三番地犯错。
“您的脾气倒是很好嘛，有些客户连第一次录的时候都很不耐烦。”沈艺笑着接了话。
“小遥的工作，我当然要好好配合了。”
沈艺诧异地望向程遥，“小遥？你们认识？”
“嘿嘿，高中同学而已。”程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等沈艺回了自己的座位，她才不满地嘟着嘴，“你少说两句啦，还不是你，害得我总犯错。”
“好好好，我认错。那等会儿我请你吃晚饭赔罪好吗？”
“再说吧。”程遥不想再搭理他。她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他那些油嘴滑舌还是毫无半点招架之力。她怕再同他说下去，连手头的工作也完不成。
开户本就是一项繁琐的工作，考虑到高晞晨来一趟不容易，程遥又主动提出要帮他一起开通企业网银和短信。紧赶慢赶，总算在拉下卷帘门前做完了手头的工作。
“我们要关门了，你得出去了。”程遥用手指了指大门，示意高晞晨可以离开了。
“那我在外面车里等你？”
“我可能还要挺久的……”
“没事的，我不急。”高晞晨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的手机呢？加下微信吧。”
看着高晞晨热切的目光，程遥不情不愿地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之前有偷偷加过高晞晨的微信，只是高晞晨的微信不用通过好友验证，因此一直处于她单方面加了他好友的状态。
“快通过一下。咦……好像不用。好像已经成功了？”高晞晨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道，“难道小遥你……”
“赶紧出去吧你。”被戳穿的程遥气呼呼地摆着手。
“那我去外面等你。我的车停在马路对面，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牌是浙L的。”高晞晨笑得灿烂，“出来要给我发消息哦。”
待高晞晨离开，旁边的同事纷纷围了上来。季晓琳一把勾住了程遥的肩，笑得很是八卦，“遥遥，这谁呀？办完了业务还要等你下班，有情况啊。”
“说什么呢，这我高中同学，开户的时候正好遇到，就一起约着吃个饭。”
“得了吧。我刚刚陪你录视频，我看他一直盯着你呢。”沈艺挑眉，引来了更多起哄声。
“老实交代啊，我们保证不告诉周大哥。”
“诶呦，你们可饶了我吧。真没什么。高中毕业就没怎么联系了，人家这几年生活在舟山呢。”
“嘁~~”周围一片唏嘘声，见程遥不再多说，一个个也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做起收尾工作。只有程遥一反平日积极的常态，动作有些磨磨蹭蹭。
眼见着同事一个接一个离开，程遥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出了单位的门。已经过了下班的点，马路对面的停车场空荡了许多，程遥一眼就瞅见了那辆黑色的奔驰。
GLC，豪车呐。程遥不知味地咂咂嘴，相比之下，她攒了两年钱才买的奥迪A3简直拿不出手。还好没开车来……
“这里。”高晞晨朝她招了招手，见她走近了，主动为她拉开车门。
“想好去哪儿吗？”高晞晨也坐上了车，“这里我不熟，你给我指路？还是索性你来开？”
“不不不，你这车可比我金贵多了，碰着我可赔不起。”程遥拒绝得干脆，“去商场吧，我给你开导航。”
“好，听你的。”
商场离银行不远，开车只要十来分钟，只是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饭点，几家有名些的餐厅已经在开始等号了。程遥没有问高晞晨的意思，径自来到了四楼的一家日式烤肉店。
“你想吃烤肉？”
“我有这家店的会员卡。”话刚说出口，程遥就后悔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不想花钱才带他来的这里吧。“我的意思是，这家烤肉店味道真的很不错，我想你会喜欢的。”
“都说了，听你的。”
他们等了没一会儿就有了空位，只是座位靠着拐角角落，视线差了些。程遥有些难为情，落座后便一直在不安地搓着手。
高晞晨翻阅着菜单，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是……想去厕所？”
“……”
“我还以为你太久不见我，这会儿都后悔得说不出话来了。”
“后悔什么？”
“看我现在这么帅，后悔高中时候没把我拿下呀。”
“……够了，你闭嘴。”程遥被他几句调侃气得没话说，心中不安的情绪倒也消散了不少，“帮我点个牛肋条吧，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见程遥放松了下来，高晞晨也不再逗她。上菜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着些近来的趣事，吐槽些工作里的不顺心。他们心照不宣地对那些过往闭口不谈，他装聋，她作哑，像是两个相熟已久的旧友寻常里的一顿家常便饭，没有身份与社会地位间的不对等，没有六年的决绝。
走出商场时已临近七点，绯红的暮色在天际层层渗透，一点点调色成了浓墨。紧接着，墨色的背景里浮现出点点灯火，转眼间繁星似海。
“今晚夜色真好。”程遥仰起头，由衷感慨着。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回家。有段路路灯总不亮，就靠着月色照一路。”
“你还说。那时候我怕的不行，你还总逗我，老把我甩后面，一个人开得飞快。”
“嘿嘿，我这不是觉得你害怕的样子有趣嘛。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可靠的好吗？像那次下雪，我可是二话不说就把我的口罩摘下来给你了……”高晞晨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自觉说错了话，偷偷瞟向了身旁的程遥，只见程遥垂着头沉默不语，他一时有些无措，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口罩，还在吗？”
“怎么可能还在啊。”程遥咬着唇，大步走向了停车位，“走吧，回去了。”
程遥的住所距离单位也不远，是一幢商住两用的大厦。底层是一些商铺，4楼以上就是单身公寓了。大厦处于闹市区，街对面就是大型超市及步行街，南侧还有一个公园，生活条件极为便利。
眼见着车子已经开到了公寓楼下，高晞晨却没有直接停下，反而开始在四周寻起了车位。
“已经到了，我自己上去就好。”程遥急急地说道，高晞晨对此却充耳不闻。将车子停在了公园附近的车位里，高晞晨也一同下了车。
“我说了，我自己上去就好。”程遥拦在他的面前，语气强硬。
“你为什么要这么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高晞晨皱着眉，双手沉沉地压在了程遥的肩上，强迫她面对自己。
“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跟你说，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那你已经和他同居了吗？”
他的语气淡然。在程遥听来，甚至带了丝嘲讽。她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踉跄后退了两步，“他在不在重要吗？难道他不在，我就该随意让别的男人进我的房间吗？从前犯过的错你全都忘了吗？”
悬在半空中的手颓然落下，高晞晨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漆黑的眼底满是伤痕，“你觉得那就是个错误？！程遥，所以你觉得，当年你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犯了个错，只要和我断交就可以弥补这个错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遥摇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双手掩面，深吸了一口气，“大晞，你知道的，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再面对你。我觉得是我错了，所以一直没敢来找你。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不也一次都没来找过我吗？”
高晞晨沉默了，程遥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将时光好不容易缝合的那些过往割得粉碎。沉寂良久，他终于重新开口，“那年夏天，我就和刘宁分手了。”
“……”
“所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不用一个人来承担这些。”高晞晨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柔极了，“你放心，我只是想再多陪你一会儿，等会儿我不进门，把你送到门口我就走，好吗？”
程遥想，这个男人可能真的有魔力，否则怎么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呢。直到走到公寓门口，程遥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
“好啦，说话算话，把你送到我就走了。”高晞晨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见程遥没有回话，他又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笨蛋，我走了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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