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十九年春 ,九王爷于三月二十八迎娶右相独女,皇帝赐十万黄金十万白银,东海进贡的十粒碗大夜明珠,一等丝绸数匹为贺礼,还有皇后娘娘亲手绣花的嫁衣作为李昭宥出嫁那天穿的,右相家得此厚爱,百姓无一不赞:皇恩浩荡!
自皇帝下令以来,李府上上下下焕然一新,大到牌匾重做,小到下人衣服换新的,各种彩绸逐渐换成大红色。
李夫人坐在后院里,小池侍候在旁边,她的手里拿着金丝跟莹白均匀大小的珍珠,李夫人正在亲手把珍珠一粒粒精细的穿在新娘冠上,她的女儿要出嫁了,按照天定的自古的规矩,新娘出嫁前的头饰由母亲亲手镶嵌才是最好的。李夫人一边穿一边絮絮叨叨。
“记得我才生出昭宥的时候啊,那么小一个,接生婆给我看的时候,可丑了,皱巴巴的,没想到啊,这一转眼,女儿大了,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对象还是皇亲国戚,这下老爷也有光面了,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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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宥坐在房里,她已经好几天没梦到黍韫了,连一向懒趴趴的猫儿也不见了,她不太想嫁人,但是对方是九王爷,嫁出去,是个王妃,光宗耀祖也能说得上,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嫁,但是皇命难违,若拂了皇帝的面子,李府恐怕日后难过了,唉。
一转眼,三月二十八到了,天未亮,李昭宥就被负责打扮的嬷嬷们拉起来净身,全身快搓掉一层皮了才放过她,这一洗,她可精神了,净完身,手法娴熟的嬷嬷们有两个按住李昭宥,另外一个手里绞着细线,不怀好意的朝李昭宥走近,待脸上第一根绒毛被绞去的时候,李昭宥开始痛苦的尖叫“啊……!”
一整个早上,院里都隐隐约约听得见李昭宥的惨叫,此为洁面,把李昭宥脸上的绒毛一根不剩除去后,嬷嬷们方才满意的放开她,开始往李昭宥脸上一层一层涂珍珠制成的粉末,直至正午才能去除洗净。
李昭宥等嬷嬷们离开后,才可怜兮兮的用两个眼睛望着椿芽,她觉得自己珍珠粉下面的脸蛋一定跟虾米一样红。
新娘出嫁这一天不能进食,据说这样能让身体柔软,才能在晚上更好的服侍夫君。说白了就是饿软……
正午,椿芽收拾细软去了,嬷嬷们为李昭宥洗干净脸上的珍珠粉,这时呈现在人们眼中的皮肤才最柔嫩,最光滑,也最易上妆。
新娘服有六件,分别是:两件里衣,一件束身用的中衣,一件打底罗裙,一件持形的小褂,再是最外面也是最华丽的外裙。嬷嬷们一件件把衣服往李昭宥身上套,她们仔细到保证不允许有任何一丝折角,穿中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勒紧了几分,最后穿上由皇后娘娘亲手绣花的外裙,李昭宥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年所见的陈家姐姐大婚看起来这么端庄,这紧度,这厚度,不得不直起腰板。
晋国的新娘嫁人风俗一般是下午黄昏时分,女子在黄昏时分出嫁,视为婚。
当李昭宥在扑第一层妆粉时,黍韫被困在大泽山第三十二小洞里面跟狐仙斗争,几日前他按椤莳的要求为大泽山施布灵气时,被此处的百年狐仙看中,扬言要吞掉他的躯体让这身体里的一丝特殊元神为自己所用 ,早日得道。
狐仙斗了几日也乏了,她离去前用本命精血下了结界,牢固之处不可言说,黍韫用了蛮力也很难打破,他喘了一口气,开始让体内的仙气凝聚在一处,这仙气过于纯正,吸引了大泽山其他洞天的小妖,但是他们也没胆靠近,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光芒散尽,结界化为红色的尘息,再出现在视野中,已是一色泽枯黄的猫儿,它脚步高贵,扫扫尾巴绝尘而去。
新嫁娘,螺黛眉
莲花钿,珍珠冠
红盖头,上花轿
胖娃娃,来年到
椿芽往李昭宥的袖子里面藏了几块高点,嘱咐她在轿子上面悄悄吃,李夫人往李昭宥手里面塞了一个又大又红的平安果,李大人拿过旁边丫鬟手上的鸳鸯盖头,他望着李昭宥,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李昭宥抿上颜色热烈的口脂,嘴角边贴着两颗色泽饱满的珍珠,嬷嬷们为她梳了新娘髻,朝旁边的丫鬟唤道:“新娘冠呢?”丫鬟赶忙双手捧着递过来,庄重的戴上华丽的新娘冠,嬷嬷们又用其他的金钗做装饰固定住。
似乎腮不够红,嬷嬷又擦了一点胭脂去腮边,三位嬷嬷轮番观察妆容有无瑕疵后,才退开,请李大人亲手为李昭宥盖上盖头,李昭宥只觉得头脑昏沉,不知道这顶珍珠冠得多重,她脖子不消一会儿便有些不适。李大人走到女儿面前来,他的女儿今天就要嫁了,今夜过后要改口叫王妃了,不知嫁入王府她以后的路有多深浅,会不会难走。
“吉时到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李昭宥坐在轿子里面,九王爷在他的安亲王府大门等着,不知道他的心情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无措,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孩提的哭声,凄凄切切,这是谁家的孩子在闹吧。
手中的平安果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的心突然好慌,赶忙去捡这果子,在孩提的哭声中,她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微抖。突然,轿子停了。
椿芽在轿子前面呵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还不领走,耽误了九王妃的吉时,你们担得起这责任吗?”
孩子?
李昭宥掀开帘子,另一手勾起一些盖头,她微微抬起头,问道:“什么孩子?”
椿芽回道:“前面马前突然冲出来一个孩子,约摸五六岁大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往轿子这方冲撞,还哭的厉害,起初我以为是孩子不小心被人群挤出来了,可过了半会儿,才看出来他是自己闯的。”
“让开。”
椿芽欠了一下身,往李昭宥旁边移了一步,还不忘提醒:“王妃不可多看,免得冲撞了。”
李昭宥看到前面马上的侍卫用棍子拦着一个小孩,那小孩穿的是破破烂烂的暗黄色衣物,脸上倒是不怎么脏,依稀看得出模样,但是眼睛很吸引人,他的眼睛很明亮,李昭宥突然想起来去年施舍过一个小孩,好似也这般大小,她看了几眼,吩咐椿芽送些碎银子给这孩子,便回了轿。
小孩的哭声夹杂着侍卫的呵斥渐远,迎亲队又开始浩浩荡荡的出发,当椿芽想去找到小孩给他碎银子时,那两个侍卫回头一看,小孩不见了。
穿着红嫁服的九王爷立身于王府前,他接过轿子里面的柔夷,小心翼翼的将新娘牵置王府中。
没有人注意到墙角有一只毛发枯黄的猫儿在呜呜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