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家宴之后，李府的小斯丫鬟都被允许去观赏元宵灯会，李昭宥作为未出阁的女儿自是不允。

椿芽扶着她回房里梳洗。一袭青丝被绣花的发带束起来盘在头后，避免被水打湿。猫儿卧在窗台上，眼光若有若无的瞟过来。

“吱……”窗户被风吹出声，椿芽嘴里嘟囔着：“哎呀，这窗忘了关上，小姐身子才好，又被吹坏了可不得了。”变放下李昭宥的衣服，小步走过去把窗关上。看到猫儿，她把猫赶下去：“去去，去里屋……诶，你这小色猫往哪儿看呢?”

一番倒腾，猫儿直接被她锁里屋了，椿芽再回来服侍李昭宥时，摸那桶里面的水：“小姐，这水有些凉了，奴婢再去叫人添些水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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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鬟真笨。

猫儿扫扫尾巴，悠悠的朝一处晃荡过去。

门锁了，不是还有窗嘛？

呼呼的，里屋一个通风的极小的窗口正开着，他摆摆脑袋，小爪子一用力，后退一蹬，就跳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猫儿特有的优雅感。

从墙根绕到里屋之间，猫儿似乎听到外面元宵灯会的热闹，在这深院里似乎特别悠远。

他不紧不慢的绕到了屏风前面。

屏风后面传来潺潺水声，是椿芽浇水在李昭宥的肩上。

椿芽每次给小姐沐浴都会想：日后会便宜了哪个姑爷?

李昭宥的身子白嫩无暇，一块疤痕都没有，李大人曾在李昭宥满月的时候说过，他的女儿生的这般白嫩，日后嫁的也不是一般的人家。

李昭宥逗弄着温房里面新鲜的花瓣，时不时从水面上捞出几根不小心掉落的碎发，她觉得她在想一个人，或是一位“神明”罢。

她也没有真正见过黍韫，因为黍韫从来只在梦里面出现，他活泼热情，有时也会不经意间露出一些自然的气质，但是是什么气质呢，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知道，黍韫是对她极好的，即使只是梦，他也是她每晚迫不及待想要入睡去拥抱的梦。

“椿芽，你说，人为什么会去思念另外一个人呢？”李昭宥突然发声。

椿芽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的小脑袋瓜好像不能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只能用自己最能想得到的回答：“因为是对这个人有感情了吧，有感情自然会不经意想起他来呀。”

李昭宥没有回答，只是自己心里面想：那又是何种感情呢?

猫儿守在屏风外面，听到了对话，在她们出来之前回到了里屋，他觉得自己得去准备准备。

李昭宥叫椿芽吹了蜡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在将睡入梦之际，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

迷迷糊糊的睁眼，她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只手摸上她的额头，她心里一个机灵，马上精神了不少，这熟悉的感觉，气息，是黍韫吗？他来找她了吗？

“啪”极小的幽蓝色火花在黍韫的手里面绽开，借助昏暗的光线，李昭宥看清楚了黍韫亮晶晶的眼睛和他额间标志性一般的冰蓝纹路。

她眉眼突然都笑了，或许她不该对一个男子展露如此明艳的笑颜，但是这是每天在梦里面陪她的黍韫啊，不会伤害她的黍韫。

翻身坐起来，怕惊醒外间的丫鬟，她悄悄咪咪的问：“这是梦吗？”

黍韫摇摇头：“你摸摸看，梦里面这么真实吗？”

李昭宥当然不敢如此大胆去摸一个男子，她只是觉得很开心，笑的很好看。

“换上衣服，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黍韫眼睛转了转，他说完就不见了。

李昭宥也不奇怪他为什么突然不见，她麻溜的抹黑下床换上了衣服，也不知道衣服什么花色好不好看，她只想多一点时间跟黍韫在一块。

她换好了衣服之后，黍韫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李昭宥有一点不确定：“你要带我去哪儿？”

黍韫趁她问话的功夫，一把打横抱起她：“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马上起身，眨眼间已越到了空中，抱着李昭宥的身影暴露在月色下，今晚的月光好像也很好，在这对人身上撒下银光一般。

李昭宥想要惊呼，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马上自己捂着嘴巴，微微闭着眼睛，但她还是好奇晚上外面的景色是什么样子，却见老人妇孺都穿的很厚，街上的小贩们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子，以卖元宵跟馄饨的最热闹，往往这样的摊子旁边还有卖花灯的小贩，小孩们拉着母亲的手嚷嚷着要小兔子花灯，或者小鸭子这样可爱的，母亲们也会摸摸孩子们的头，一半宠溺一半关切，再回过头来询问身边的丈夫，丈夫也会回过温厚的笑容，从荷包里面掏出攒了几天的钱来买给妻儿，这些钱总算开始了它们的使命。

黍韫抱着李昭宥一下子飞越到了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因为在人多的地方下落会比较惹人眼。

李昭宥好奇的走出去，眼前的景象热闹无比，火把圈里面是舞龙的人们，他们手里面的龙栩栩如生，一颗宝珠在两条龙中间起起伏伏，演的是双龙戏珠。

围观的人们看到精彩处，都不由地拍手叫好，小孩子们围绕在一处玩耍，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猜灯谜咯，这题的奖品是一盏天灯嘞~”不远处，吆喝声伴随着锣鼓响传进李昭宥的耳朵里，她莲步轻移，小心翼翼的凑在围观群众里面。

那盏天灯做工很精美，特别是天灯四角各调了一朵莲花，栩栩如生，她突然觉得这盏灯很适合黍韫。

“锵锵锵~”小老板把锣鼓敲得震天响，等人们的眼睛都在他身上看去，方才扶了扶腰，娓娓道来：“听好了各位，这题题目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打一字，若能在半盏茶的时间里猜出来，这灯就归谁了，现在开始!”又是一声“锵!”群众们纷纷开始猜测。

不过片刻，一青衣男子单负着一只手站了出来，他好像很有自信，只听他一人说：“自古姻缘二字所成全的都是一桩桩美满婚事，我猜这字是婚姻的‘婚’字。”

一妇人也站出来应和：“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见得每一桩都是佳话，你这答案不合理，大伙说是不是呀?”

“是啊，就算结亲了也不见得都是美满的啊”

“我比较认可这位大娘的说法”

“胡说，明明这位公子的说法才比较顺理成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赞同谁，又谁都说不出确切答案出来。

李昭宥也在思考，她认为这句迷题重点不应该在姻缘上面……啊，有了。

她扒开人群，站了出去，直说了一句话：“我猜这字是‘重逢’的‘重’字。”

“是‘重’吧”

另一道声音来自人群另一端的男子。

黍韫在人群里朝那紫衣公子看了看，面容在灯火下恍恍惚惚，身后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低着头，家室应当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衣物颜色配合灯光的效果，公子身上微微泛着紫气……啊，紫气东来

小老板听到两种回答，当下摸了摸自己的小短须，道：“这位姑娘先说出答案，那奖品应该给这位姑娘，公子若喜欢猜题，还有几题未出。”

他挥一下手，旁边的伙计举着天灯递给李昭宥，李昭宥双手结果，她轻轻笑着，转过身去给黍韫瞧，黍韫细细看着天灯，的确精美。

“走，我们找个地儿去放天灯。”

护城河边上，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点天灯，祈愿，黍韫也让李昭宥许个什么愿，好让天上知道，或许就帮她圆了。

夜风微微出伏，天灯不知从何处起，一盏一盏飞上天去，李昭宥不知道许什么愿，她好像什么都不缺，眼眸低垂，这是她惯用的思考动作。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放到她的头旁边，绕过细钗流苏，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抚到耳后，她心里一动，抬起眼眸，她看见黍韫的眼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面容，突然一丝机灵划过，她赶忙十指紧扣，闭着眼睛，许着虚渺的愿望。

“好了，我许完了，你的愿望呢？”

“这愿本就是给你们凡人设下的，对我们来讲，其实没什么用途。”

好吧，她差点忘了黍韫不是凡人之躯。

黍韫的指尖出现一点点火花，他让火花跟沾满灯油的棉芯相触，天灯一下就亮了起来，李昭宥帮忙拖着天灯另一面，第一次放天灯有一点点小激动。

四朵小莲花开始晃晃悠悠的浮起来，被灯火衬的像开出了很多瓣，起初这灯火离他们很近，又很亮，直到它被风温柔的带上了天，逐渐成为三千明灯的其中之一点，使得李昭宥再也不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