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向北行,天地越是苍茫辽阔,昏沉沉的天色终究飘落下一场骤雪。
北方的雪,如细沙,似盐粒,被大风呼啸剐过,硌得脸上生疼。
因为我闹着不坐马车,在马背上一路风餐露宿,再加上元宵夜里落水本就感染风寒落下病根,这次是彻底高烧昏迷,不醒人事。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
我独立在海棠花海下,漫天粉蝶花雨,纷纷扬扬,带着温暖的阳光倾泻在眉眼间,光芒如水轻漾,无香无声。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洒了一路幽径,空荡荡的东宫内挂着红艳艳的红绸,在飞扬,在飘荡,似被鲜血侵染出的艳丽,透着冷冰冰的阴戾。
“公子萱?”
我惊异的抬头望去,东宫花海瞬间消散无痕,白晃晃的艳阳下,烈九黑亮的毛发蓬松舒展,马背上高大帅气的男人居高临下的冷睨着我。
他目光中的傲慢,慵懒,邪谲。
像一尊远在云端之上的神氐,手握着我今后的命运之线,淡漠的欣赏我的挣扎,迷茫,癫狂。
在毁灭后赐下光束,给予我救赎。
他说,他爱我、、、
有些人不能爱不能恨,而且还忘不掉。
在我坠入昏昏沉沉的梦境中,似乎有人扶起了我,干涸的唇被撬开,又苦又涩的药汁呛在喉咙里,偏偏嘴被堵住,不得不咽下去,胃里都隐隐泛着苦。
“咳咳、、、”
我惊醒后止不住的咳嗽,耷拉着沉重的眼帘,夏侯枭俊美的眉眼毫无征兆的闯入眼中,一双宝石一般剔透的眸子里的情绪太过纷杂,丝丝缕缕的纠缠,溢出清浅缤纷的深情。
“好好睡一觉,夜里带你去看烟火。”
他敛下目光扶我睡下,栗色的长发从肩头垂落遮住他好看的侧脸,深邃的五官都隐藏在阴影下,可我还是清晰的看见他湛蓝色眸子深处的柔情蜜意。
似昏暗的幽蓝深海射下一束温暖阳光,太过惊艳,太过动人。
我想说什么,可是疲倦困意如洪水猛兽汹涌袭来,将我淹没,最终屈服,坠入熟睡中。
夜里庆阳城的繁华景象完全可以和汴京相提并论,毕竟这里是被美誉塞上江南的富饶城市,尤其是今夜,寒去春来的迎春节。
因为我感染风寒,夏侯枭带着我暂且住进庆阳城的驿站,晋远大军径直往云中城赶去,夜里寒风瑟瑟,白日的风雪消失殆尽,只剩下满目人山人海,繁花锦绣。
我裹着厚重的白狐裘被夏侯枭护在怀中,宴七抱着一堆吃食敞开怀的逛,一身白衣胜雪的景泠崖无奈的跟在他身后去付银子。
禁军的士兵乔装成普通百姓混迹在周围,又是一个闹腾腾的节日,熟悉的嘈杂喧闹,熟悉的人流不息。
不同的是身旁有人相拥取暖,他会回眸浅笑温柔的嘘寒问暖。
“怎么了?”
夏侯枭从宴七手中接过糖葫芦递给我,护着我往人少的地方走,见我望着他有些失神,不禁轻轻笑了笑问道。
我低着头接过糖葫芦,声音哑哑的很虚弱,“不是赶着去剿匪么?怎么带我逛夜市?”
“不缺这一时。”夏侯枭低沉好听的声音透着他一贯的傲慢,就像一位宁负天下人不负怀中人的霸道昏君。
迎春节在夏国大半的地区都属于很重要的节日,女子鬓边斜斜插着鲜花结伴游船,文生公子们赏花赏景赏佳人,在小亭中,酒楼上开文会,迎春日百花神。
在滔滔江水岸边,最热闹的文会便是赠花文会,不但有风流公子,闺阁姑娘也轻纱掩芙蓉面前来围观。
“唉?姑娘,你?”
沾了一嘴糖粉的宴七举着手里的一枝粉白色杏花,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面前羞红俏脸的少女。
少女留下一句,“奴家西城柳院,等着公子!”便又羞又恼的跑开了。
“什,什么?”宴七举着花枝回头望着我们,大眼睛无辜的眨巴着。
我捂着嘴笑的轻咳了几声,这姑娘是看上宴七,留下花枝等着他上门求亲,景泠崖双手环胸,语气不咸不淡的,“小家碧玉?杏花留情?”
“咳咳、、、”宴七尴尬的咳嗽几声,随手扔了花枝,再去找好吃的,他现在觉得只有好吃的才能弥补他刚刚受到的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