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十三）
贵妃的葬礼定在下个月初七，肖战说，要给贵妃过完头七再命法师做长达十天的法事才让贵妃下葬。
贵妃毕竟是因为难产而死的，也算得上是对社稷有功了，又加上贵妃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前朝的大臣们也都上了折子奏请陛下追封贵妃为后，再加封早夭的皇子为太子。
陛下这些时日因为贵妃的死伤心欲绝，食不下咽，人清减了许多。伺候陛下的宫人说皇帝好几个夜晚巴巴的守在贵妃棺前下人怎么劝都不肯离去。
贵妃是在第三日被追封为后的，陛下赐的封号是端婉皇后，皇子赐名为铂，名为肖铂，追封博睿太子。
端婉皇后和博瑞太子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举国同悲，万民同哀。然而镇北候府的葬礼却是冷冷清清，连几个像样的送葬的人来没来。
老侯爷痛失爱子，镇北候府痛失乾元。
王一博，痛失胞弟。
没有人知道，这轮太阳落下去了，另外一轮太阳会什么时候再次升起。
真的是太阳吗？又或者是说，太阳从来都没升起来过。
肖战来清园的时候是傍晚了。
王一博没想过他会来，也觉得他不会再来了。王凌是他弟弟，可是王凌却害了肖战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王一博下意识的起身同他行礼，礼貌又疏远的唤着：“陛下，不知陛下来找臣有什么事？”
“你别动，我就想抱抱你”肖战却二话不说把他拉进了怀里，声音沙哑又无奈，他好像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来，看起来是那样的憔悴：“甜甜，哥哥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然现在的王一博心死了，对于他这般温柔缠绵的细语早就心无波澜了：“陛下，请您注意举止。”
“甜甜啊…”他好像格外的疲惫，抱着王一博的手无力的搭在王一博的腰上，那话中甚至带些央求：“我的甜甜啊…”
“陛下，事已至此，您还如此抱着微臣做什么呢？”王一博无奈的叹了叹气：“陛下应当知道，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王凌死了，陈绾死了。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他而死。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回不去了，有些错误，犯过了就弥补不了了。
横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恨情仇，是三个家族之间的仇恨。
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回来庆贺他与陈绾的新婚是个错误的决定，也恨自己当日受伤没能来得及赶回西南。
“甜甜，你为什么不开心？甜甜不要不开心好不好？哥哥想要甜甜天天都开心的…”肖战看着他的眼神温柔而又专注仿佛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又仿佛王一博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至宝：“甜甜不开心，哥哥也不开心的。”
他现在在这般模样，看着王一博的眼里直接得万分的讽刺，万分的可笑。
你说你因我的开心而开心，因为的悲伤而悲伤。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最珍视的亲人，又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呢？
良久，王一博才平淡的开口：“陛下严重了，微臣只是一届武夫，既不温柔又不贤淑，当不得陛下这般对待。”
“甜甜！”肖战松开了他：“你明明知道的，哥哥只在乎你一个人的。
王一博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肖战疯了，他有生之年居然能在肖战嘴里面听到这样的话。
只可惜他不会再对肖战保佑任何的希望了，他讽刺的开口：“陛下说只在乎臣一个人，可是陛下却杀了臣的弟弟。陛下说只在乎微臣，可是陛下又为何要追封陈氏为皇后，陛下明明承诺过臣一生都不会立后。倘若陛下是真心待臣，那为什么博瑞太子的名字的谐音是“bo”，又为什么连封号都带一个博字？”
“陛下又是存心在恶心谁呢？”
“王一博！”肖战挑眉，言语中显然带了些薄怒：“你一定要和朕提这些事情是吗？”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明明是初夏，却带着一丝阴冷和沉郁。
一些话来不及说出口，一些问题他也不想再问。王一博只是平静的看着肖战，就像看陌生人一样，什么话也不说了。
“甜甜”肖战的语气又温和了下来，他放置在王一博腰上的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腹部：“其实朕更想要一个和你的孩子，甜甜你能不能给朕生个孩子啊？”
孩子？他曾几何时躺在肖战怀里面的时候未曾想过要给他的心上人生一个孩子呢？可是当他看见柔贵人遍体鳞伤的躺在陈绾宫外的时候，当他听到肖战亲手杀了柔贵人尚在腹中的孩子时，他害怕了。
然之前每一次肖战温柔的抱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索取时，他没有一次拒绝，不仅如此心中还有一丝暗喜。可是啊，现在的他失去的太多了，没有了再相信他的勇气。
“陛下，微臣累了，想休息了。”王一博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与肖战之间的距离：“陛下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甜甜…"肖战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要赶朕走？”
王一博点头道：“是的陛下”
“甜甜，朕不走，朕饿了，想要在甜甜这里吃饭。”
他赌气似的也不管王一博是否答应只是命人布菜，再让人寻了些酒来，拉着王一博就坐在椅子上同他吃饭。
整个过程王一博也没说话，懒懒的靠在他身上，被他安置在椅子上。他身子本来就没复原，今日还劳累的说了这么多话来应付肖战，早就没力气做什么反抗了。
“甜甜尝尝这个，朕觉得你这儿的厨子比朕的厨子好多了”肖战给他夹了几道菜放在碗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仔细给他挑着鱼肉里面的刺：“你看看你这些时日都瘦了，还是得多吃些肉，好好补补。”
“陛下不必如此，微臣自己可以夹的。”
肖战放下了筷子，又端起酒杯给王一博斟满了酒，递到王一博嘴边，一脸的讨好：“甜甜喝了这酒，吃了朕挑的鱼肉，能不能原谅朕啊？朕真的知道错了。”
王一博也没拒绝，只是撇了一眼他手上的酒杯：“陛下，微臣近日旧疾复发，太医说不宜饮酒。”
“旧疾复发？”肖战大惊：“为什么朕不知道？甜甜你怎么不让人告诉朕啊？”
王一博心中冷哼了一声。
他自然知晓这几日肖战为了陈绾的事情是有多么的痛不欲绝，他也自然知道自己比起陈绾来只不过是个渺小如尘埃的小人物，自然惹不得他肖战疼惜。
“微臣瞧着陛下因为端婉皇后和博瑞太子的事情难过也不好拆人告诉陛下”王一博道：“现如今陛下既然知道了，还望陛下不要逼迫臣。”
他不知道他何时竟然也会说那些违心的话。
“甜甜，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朕心中都是最重要的”肖战筷子一扔，眼看着就要发怒：“朕知道一定是他们照顾不周才让你旧疾复发，朕这就把这些狗奴才处置了。”
说着他就要命人去砍了那些伺候王一博起居生活的奴才的头。
王一博虽然心中恼他恨他，但是也自然知晓此时不关旁人的事情。他更不可能让肖战随随便便就处置了那些人。
“呃”王一博突然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及其痛苦，捂着胸口的手微微颤抖，嘴里喘着粗气，眼看着就要昏过去。
他本来只是想转移肖战说注意力好让他不去处罚那群人，哪里晓得肖战真的当真了把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紧张的问：“怎么了甜甜，你哪里不舒服？”
“我胸口难受，好难受…”王一博自知心虚索性躲在了肖战的怀里面不去看他：“扶我上床，我想休息一会儿。”
“甜甜不怕啊，哥哥在这里”肖战脸上带着担忧，急忙把他抱上床：“哥哥去找太医，等太医来了甜甜就没事了。”
王一博急了，怎么能真的让他去找太医呢？太医来了他不就穿帮了吗？他赶忙伸手抓住了肖战的手。
虚弱的压低嗓音道：“我没事，别找太医。你去把我放在台子上的那个盒子里的药拿过来，我吃了就好了。”
好在，傅雅留在他这里的药还剩一点，想是也能瞒得过去。
“好”肖战点头三步并两步的赶忙拿了盒子过来，再揽过王一博的双肩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快点甜甜，药拿来了。”
王一博是能够仔细的瞧见肖战脸上的焦急的，他低着头顺从的把药吃了，心中有那样一刻原本冷硬的心又软了下了。
他的心情很负杂，他不敢再看肖战了。
他干脆把眼睛闭上，故作疲倦的说：“我累了，陛下回吧”
肖战瞧他模样很是痛苦难受也不好再打扰他休息，说了句“好，那朕过几日再来可能。”又心疼的给他盖好被子，沉默无声的坐了一会儿才领着人回去。
“我听说下午的时候陛下过来了？”顾魏声音很轻，放慢了步子揽衣坐在了王一博的床前：“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你怎么来了？”王一博推开被子起身便要去给他泡茶，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来问了他一句：“你今日怎么没和傅雅一起过来？”
顾魏笑了笑：“怎的我现在过来一定要带上傅小姐了？”
王一博不置可否同他一笑：“我瞧这你们二人还当真觉得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呢。”
“可惜了”顾魏像是特别痛心的摇了摇头。
王一博问：“怎么了？小雅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顾魏抿了口茶水说：“是微臣的原因。”
“什么原因？”王一博不解，难道傅雅那样优秀的女孩子他顾魏还能不喜欢吗？
“属下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顾魏看着王一博的那双和肖战十分相似的桃花眼里流露这一种莫名的认真。
王一博不作声，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选择了沉默。
“将军以为属下在开玩笑？不是的，属下是认真的，属下这辈子既然跟定了将军，那么心中就再不会容下另外的人，还请将军相信属下。”
王一博垂下了眸，他哪里不晓得顾魏的心思。但他经历了这么多事，这颗心早就被伤的遍体鳞伤，他已经尝试过为一段感情鼓起勇气去争取了，他贪心的想要自己的心上人喜欢自己，心里只有自己，只是这一次，面对顾魏的告白，他退缩了。
他其实并没有彻底的放下肖战，他甚至在刚刚还想要把肖战留下来。面对肖战的温柔，他像来是没有抵抗力的，每当他冷起心肠想要忘掉肖战的时候就会被这种温柔击垮。
“顾魏…”他终究还是开了口：“你能带我走吗？”
他不想沉沦却不得不沉沦，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眼看着一切越来越糟糕，他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逃。
逃离肖战，逃避自己的心。
肖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不该期望肖战的心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
陈绾死了，肖战现如今说着把他当成心中最主要的人，可是谁又知道保不准哪一天忽然就出现一个和陈绾特别像的人呢？又或者是说，没了陈绾，肖战身边还会有无数个优秀漂亮的坤泽。
他不会一辈子只属于王一博一个人的。
“好，我带你走，我知道的，呆在这里你不开心。”顾魏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着王一博满眼的无奈和痛惜：“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休息，过几日等陈绾下葬的时候，我带你走。”
“我们回西南，再也不回京城了。”
“你放心，早晚有一天你会忘记他的。”
“你别怕属下会守着你，陪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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