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窗惊栖语,雾化长街长。对镜巧红妆,更那堪,欲说心事几还休。
晨起雾色迷蒙,整个公主府都铺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似梦似幻,宛如仙境。
长灯下玉立的身影被拉长,竟生生染上些许烟火气。如此画面交相辉映,隐隐有诙谐的气氛流动。那始作俑者还不自知,竟蹲下身子踩住月影。
“主子,你这是作甚?”惊月拼命忍住笑,倾身扶起颜汐。
“想笑就笑,憋坏了身子本宫还得宣太医来瞧,本宫可是穷的很呢。”颜汐拍了拍惊月僵住的脸,塞给她一颗夜明珠,转身回房。
惊月愣神,看着手里的夜明珠,再瞧瞧公主府的构造陈设,无奈扶额,对某个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无力吐槽。
大顺建国以来,公主府是最奢华的建筑没有之一。
颜汐用不惯烛火,便用夜明珠点灯,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这怕是对穷有误解,而且还不小。
惊月默默咂舌,将夜明珠投入月湖中,跟随颜汐回屋。
公主府建成以后,那人命人开凿了人工湖。说是人工湖,她却投了一池子夜明珠在里面,也不知是何用意。
敛了笑意,便不再想那些个事。提步迈入漪澜殿,为颜汐梳妆。
“惊月,今日戴母皇留给我的那套白玉首饰吧。”颜汐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扇,漫不经心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惊月插步摇的手一顿。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并未言语,将手中的步摇置于桌上,从最底下的首饰盒中拿出白玉钗给颜汐插上。
“主子,你看这样行吗?”铜镜中的颜汐换掉了平日里的紫衣宫装,一袭白衣,倒衬得她越发的出尘脱俗。
“嗯,走吧。”颜汐抬眸,并未看向镜中,抬步出门上了马车。
惊月上车,看到颜汐在闭目养神,吩咐了下人驱车进宫,便也不再言语。
……
勤政殿,文武百官一个个面面相觑,似是在想有什么可以禀报的国情。这天天上朝,哪有那么多需要禀报的事啊。
大顺开国以来,皇帝初玄冥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所以大顺这些年不说是国运昌盛,倒也没出差错。
顺着皇帝的视线看去,那人身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再细看,正是寒食节那夜颜汐二人所遇见之人。
“昭阳公主到”太监的吆喝声从殿外传来,众臣面面相觑。躲在殿后的人听到通传声匆匆离去。
长乐宫中,听了那人的禀报,皇后挥了挥手并未言语。
……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跪拜迎接。那位的女儿回来了?
唯独国师俯首作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当日赠灯的女子便是大顺国存在于传说中的昭阳公主初羽珩。
“各位大人免礼。”颜汐转身轻甩广袖,从容且高贵。
“谢公主。”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众位大人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本宫脸上有东西吗?”颜汐看着那一张张晦涩不明的脸,眼里闪过幽暗。
“臣等不敢,公主回宫,是百姓之福,更是大顺之福,臣等替大顺百姓恭祝公主圣安。”众臣垂首,这昭阳公主简直跟那位不相上下,明明就是那样一句简单的话,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父亲,十年不见,父亲可还安好?”颜汐就那样站着,看着高台上的皇帝。
许是角度的问题,颜汐觉得十年来他并未有太多变化。想来这十年没有自己的打扰,他该是过得不错的。
“珩儿,你回来怎的不让人通禀一声呢,朕也好让人为你设宴接风洗尘,你又何故闯进勤政殿呢?”皇帝遮下眼底的复杂,压低声音说道。
“接风宴就免了吧,昭阳不喜铺张。可是父亲,这‘闯’字一说,昭阳可是当不得。昭阳身为正一品嫡公主,摄朝政食封邑,这勤政殿昭阳自问是进得的。”颜汐也不恼,只笑看着皇帝。
众臣沉默不言,唯恐被当作儆猴的鸡。
珩儿,高台上的人是她的父亲,他唤她“珩儿”。那位身居九五至尊的女子也曾柔声唤她“汐儿”。
她记得,也就是很多年前的今日,她冠上了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姓氏,名唤初羽珩。
皇帝抬首,视线聚拢在颜汐身上。台下的颜汐风姿绰约,一袭白衣青衫,净的有些扎眼。
皇帝突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那时唤她“初郎”的女子。当初她也是这般,身为九五至尊,却独独钟情那白衣青衫。
“罢了,朕也累了,今日便到这儿吧,退朝。珩儿,你也去吧。”皇帝扶着龙椅站起,望了一眼下面的颜汐,眼里闪过眷恋。
颜汐看着皇帝离去时看向她的眼神,那里面含着浓烈的眷恋。颜汐知道,那不是对她,他是在透过她回忆母皇。
颜汐看向龙椅,她记得,那时候她那位九五至尊的母皇,就坐在那里,抱她在怀里,告诉她“汐儿,你看,这便是以后你的位子,可母亲并不想你坐在这儿,太累了。”
是了,她称自己母亲,而并非母皇。她知道,她的母皇作为母亲,为国为民操劳了大半生,她并不想自己走上那条路,因为太苦。
“卿辰多谢公主当日赠灯之恩。”卿辰拱手,垂下的眼眸里是说不出的笑意和温情。
颜汐轻笑,原来他还记得:“国师不必客气。天之生我,我辰安在,不枉国师清月卓成,这名字倒也配得上。”
“公主缪赞,想来父母取名时只觉顺口罢了。”卿辰不禁笑道。
“即是如此,本宫倒也不便多说什么。本宫今日还有事,就先告辞。”颜汐如是说道。
颜汐带着惊月出了勤政殿,便朝着祖庙走去,今日是母皇祭日,她得去陪陪母皇,好让她在天有灵不再为她忧虑良多。
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颜汐并未瞧见身后的卿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好一会才喃喃道“初羽珩,“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真真是好名字。”
……
祖庙门口,颜汐站在外面,里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她知道,皇帝在里面。
“主子,皇上在里面,咱们要进去嘛?”惊月看到里面的情形,出声询问颜汐。
“走吧。”颜汐看着祖庙的牌匾,云澜祖祠。
“父亲”颜汐淡淡出声,看着眼前一身常服的初玄冥,眉目间浸着淡淡的伤感。
“珩儿,你来了。”皇帝似是询问,语气却是在陈述。“嗯”颜汐在颜宁的牌位前跪下,胸腔里发出的单节词音算是回应。
“珩儿,一转眼都过去十年了,时间可真快。你都长这么高了,朕当初抱你时你才刚出生不久,就那样小的一点,不哭也不闹,扑棱这大眼睛看着朕。”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岁月逝去的苍凉。
颜汐回过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的鬓角被岁月亲吻,也已染上银白的痕迹。
母皇,十年了,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我开始懂得人间聚散有时,也不再刻意执着想要人间温情。
颜汐抬首,那年雪域相守依偎的两道身影浮现眼前。颜汐阖上眼眸,干涸已久的眸子有了温热的湿意。罢了,就让时间去选择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