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
“母皇,母皇是你吗母皇?”
……
云澜四十七年,女皇驾崩,皇太女颜宁继位。册封太女夫初玄冥为皇夫,赐册宝居东宫。
两年以后,女皇生下皇女颜汐,却损了身子,太医院想尽办法,也只换来女皇四年阳寿。
可就算是身心憔悴,她依旧如常亲理国事,直至亏空了身体。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女皇拖着病体上了最后一次朝。
女皇荣耀而又潦草的一生终于在那把龙椅上划上了句号。在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刻,女皇依旧在为她最爱的两个人筹谋。
太监拿着手中的圣旨,女皇有旨,众臣跪接:“承恩德阳,封皇女颜汐为昭阳公主,食封邑,摄朝政,将未央宫作其殿宇,赐公主府一座。念公主年幼,特命皇夫监国,以安民心。”
当时只有四岁的颜汐虽然继承了云澜皇室的远古血脉,但血脉稀薄无法觉醒,所以四岁的颜汐和常人无异。
那时的她看着那些匍匐在地,痛哭不止的人,她甚至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哭。她更不明白那个总是拿着拂尘逗她的人为什么要撞墙。
她只知道她的母皇再没有来抱抱她,甚至都没有来看她。那个被称作“公公”的人也没有再来。
年幼的她以为是她让她的母皇失望了。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母皇便会回来。
直到那一日,她在未央宫看见勤政殿的方向又燃起了烛火,驱散了连绵的黑暗。她顾不上穿鞋,奋力的往那个方向奔去,她知道,她的母皇会像往常一样,等她过去找她,然后将她抱在怀里,柔声说“汐儿真乖”。
我们大多数人都祈愿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希望看到所有人幸福。可是往往天不遂人愿。
勤政殿里,没有她那个文武双全,才情出众自带空谷幽兰之质的母皇。而她的父亲,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母皇的人,却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穿着印象里只有母皇才会穿的暗红龙袍,坐在曾经母皇的位置上,接受众人的朝拜。
幼小的她就那样跌跌撞撞,跑去母皇曾经必经的青石路上等她,她等啊等,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
天边的夕阳好似虞姬泣血,赤红的色彩好像是在召唤她跳动的心脏,企图和它产生共鸣。
她看着远处跑来的身影,同样稚嫩的身躯却将她抱在怀里。她抬起头,就那样看似平静的说:“惊月,我们都要快点长大,母皇不在了,云澜也没了。”
名叫惊月的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两个幼小的女孩相偎着离开了那座再没有母皇的城,她们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哪儿。身影跌跌撞撞,眼里却都闪耀着坚定的光芒。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凉尽了,人间的沧桑。
后来颜汐一直在想,她的母皇,一生短短的二十几年光阴,她却将其划分成了两半,一半用来爱云澜国民社稷,剩下的一半给了自己和父亲,以至于她才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爱她自己。
颜汐想:如果母皇知道,那个男人不值得她爱,更不值得她付出所有的话,母皇会怎么做呢?大抵是不爱了吧。
颜汐自嘲的笑了笑,要是真的能不爱倒还好。可她了解她的母皇,她不会的。
她大概会说“正因为用心爱过,才更懂得其中的酸甜苦辣咸。这世上这么多人,两情相悦的几率又那么渺茫,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
“怎么了惊月?”颜汐疑惑的看向惊月。
“主子,你跪了这么久,也不说话,我以为你怎么了呢?”惊月伸手为颜汐整理衣裳,声音里有一丝焦急。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跪着跪着就睡着了。”颜汐拍了拍惊月的手,无声的告诉她她没事,不用担心。
“主子,皇上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惊月看向颜汐,朝着颜宁的牌位磕了头,起身说道。
“好,我知道了。派人去告诉他,这云澜祖祠,他若再敢踏进半步,休怪我不客气。”颜汐抬手拂过颜宁的牌位,言语中含着浓烈的嘲讽。
“我知道了主子。”惊月应声,惊月闪身离开。
看着颜汐离去,颜汐喃喃细语,像是自言自语,却又不像。
“母皇,我不怪他夺了云澜天下,可那年没有了你的未央宫太冷,我和惊月相互依偎也抵不了彻骨的寒。又或许是那年的青石路太荒凉,雪域太高,我和惊月跌跌撞撞差点被雪崩淹没,九死一生。我甚至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原谅他的理由。他可能会是一位好皇帝,可他绝不是一位好夫君更不是一位好父亲。
母皇,你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会说“可他依旧是你的父亲啊”,可是母皇,你知道吗?我不会哭了。
你还不知道吧母皇,他和后妃有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长我一岁,叫做初灵月,是中宫皇后所出。两个男孩则是三皇子和七皇子,如今算来,该是有十岁了。三皇子初景轩是苏妃所出,七皇子初景泽是贤妃所出。四妃性子温和也都不争不抢,所以他要立太子我也乐见其成。”
似是想起了颜宁,颜汐敛去一身清冷,连眼中也染上细碎的星光。
太和殿内,批阅奏折的皇帝察觉到眼前的身影,抬眸看去:“惊月,你怎么在这儿?”这丫头不是形影不离的跟着珩儿吗?
“惊月参见皇上、国师。”惊月拱手,向两人见礼。
相比早朝时的玄色蟒袍,卿辰这身白色衣裳更衬他的气质。换了常服的皇帝少了威严,多了一丝随和。但……
“免礼,珩儿让你来找朕所为何事啊?”卿辰看了惊月一眼,并未言语。皇帝并未搁下手中的奏折,出声示意惊月起身。
“主子让惊月前来转告皇上,若皇上再踏进云澜祖祠半步,休怪她不念旧情。”惊月将颜汐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皇帝。
没有人看到惊月尾音落下,卿辰眼里一闪而过的雾色。
皇帝拿着奏折的手一顿,奏折掉落在御案上,发出“啪”的声响。惊月纹丝未动,静待着皇帝下文。
“珩儿还不肯原谅朕吗?”
“皇上您该是知道的,这怪不得主子。若皇上没旁的事,惊月告退。”惊月为颜汐感到不值,她想问皇帝,这些年皇上你有关心过公主吗?可是她不能。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惊月退下。
“国师,你怎么看?”见惊月离开,皇帝出声询问卿辰的建议。
“公主这么做自有其道理,微臣不敢妄言。”卿辰微愣,反应过来才明白皇帝是在说云澜祖祠的事。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一会儿。”屏退左右,皇帝起身,往内室走去。
想到惊月方才所言,卿辰笑了笑。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并未多留,转身离开。
公主府,颜汐抬眸看着风风火火赶来的惊月。
“主子,我……”惊月表示自己很委屈啊,用轻功飞回来就已经很累了,不安慰自己就算了,还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人家,好怕怕~
“我知道。”颜汐打断惊月的话,怡然自若的抚这忘忧笛。
“主子,宫里最近……”
“惊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坐下,陪我看会儿星星。你看,那颗星星像不像咱们多年前在雪域见到的那颗?”颜汐伸手,似是要抓住那颗最亮的星。
惊月闻言,并未言语,任由颜汐拉着坐到她身边。
国师府,卿辰伸出手,感受着星星点灯的美好。收回手,卿辰看着手里闪现的字,笑了。那一霎,山河失色。
天际的星星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地上如玉的人儿,羞红了脸,躲进了云母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