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佳节,才子佳人吟诗作对,一女子一袭红衣隐于人海。身后侍女一袭青色衣衫,随侍身侧。
“小姐,你在找什么?”似是人流涌动,侍女的声音落下,被夜色淹没,并未得到红衣女子的回应。
蓦然,红衣女子抬首,神色清冷,看着街头形色各异的人群,眼底有流光划过。
“小姐可是想买花灯?”见红衣女子视线停在那处,身旁侍女以为她是想要那花灯。“嗯。”红衣女子倒是没有拒绝。
“阿婆,这花灯怎么卖?”侍女上前,柔声问道。“我瞧得两位姑娘与老妇有缘,这花灯送给姑娘,换一有缘人,老妇不亏。”婆婆的声音并不似寻常老妪那般喑哑,反倒平添一丝淡然。
“这怎么行呢,婆婆您以此为生,我怎好占婆婆便宜。这里有一锭银子,请婆婆收下。”女子作揖转身离去。身后阿婆看着她渐远的背影叹息“缘来缘去半生劫。”
“小姐,那边在对诗,小姐要去看看嘛?”侍女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侧身好让她看清那边的情形。
“不用了惊月。今日正逢寒食佳节,咱们去无心湖为母亲放盏河灯吧,她知道了应该会开心。”红衣女子声音缥缈,似那年入夏的雨,带着彻骨的寒。
“小姐……”惊月上前欲要安慰女子,没成想却撞到了人。
“公子你没事吧?奴婢无意冲撞公子,请公子见谅。”惊月跪在地上。入夜的地透着寒凉,惊月却面不改色。
“行了惊月,你先起来,去那边买河灯,我在这儿等你。”红衣女子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出声。
看着惊月的身影远去,红衣女子后退一步,俯首作揖:“那丫头鲁莽,望公子莫怪。”
“无事,小姐不必挂怀。”男子侧身。这世上每天发生那么多意外,总不可能一一道歉。
但眼前这位姑娘,倒是挺有意思。明明清冷的不像话,却为了侍女低头,软烟罗的衣料,非富即贵。
察觉到男子眼中的揶揄,女子垂眸,无神的笑笑:“公子,现在天色已晚,这盏花灯便赠予公子,只愿它照亮公子归途。公子回去以后也可将它转赠心上之人,小女子也算是成全一桩好姻缘。”
他侧眸,作势推脱。
“这灯赠予公子便是公子的,难不成公子的心上人是我吗?”女子一改之前清冷腔调,语调多了欢快。
她的笑容璨若流光。那一刻,他在女子眼中看到了一池碧波,荡漾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姑娘家家,怎这般无礼?”幸亏在你面前的人是我,若换做旁的人,你也是这般调笑吗?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心里一惊,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
“呵呵……公子你生的真真是极好看的。”见他接过花灯,女子转身,银铃般的笑声在街边响起。
她却不知,身后的人将她的眉眼刻进心里,那一袭红妆,成了他舍不掉的夙愿。
“请主子责罚。”惊月单膝跪地,面前是女孩亭亭玉立的背影。惊月惊觉,原来已经那么多年了。
女子似是未闻身后动作,双膝跪地,双手将河灯托放在水中。尔后起身,看着河灯顺水流向未知的远方。
“起来吧惊月,我没怪你。”她确实未曾怪过她,这么些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在意的人只剩下从小就陪在她身边的惊月。
年少的岁月如庄周梦蝶,遥远的让她怀疑是否真实。正如前人所言:
风前欲劝春光住。
春在城南芳草路。
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镜中已觉星星误。
人不负春春自负。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走吧惊月,该回去了。”红衣女子转身,任凭回忆与现实在脑中抽扯。她心中清明,即使再怎么较劲,也抵不住流水逝去昨日不现落花成泥。
惊月回神,轻声应“是”。河灯上的纸条她看到了“颜汐启上,勿念安好”。
来时的路,欢声笑语未歇,眼前的颜汐依旧清冷,惊月却觉得她冷的有些失了生气。连带着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路都像被浓稠的墨砚染过,深沉的化不开……
……
“惊月,命人将这些红灯笼撤了吧。他们都不记得这大顺过去的姓和名,我作为她的女儿,总得替她留住些什么。”颜汐看着公主府火红通明的样子,心生讽刺。
“惊月明白。”惊月应声,唤了下人撤下那些个红灯笼,这才抬首,却发现颜汐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身影。
湖心亭,颜汐轻抚琴身,连带着内力,形成波痕在水中荡起涟漪。这样的夜月,连带着一分不差的矫揉造作来势汹汹。
合着那年未诉尽的彷徨不安一同卷入心扉。将脑中刻意流放的不舍刻进眼里,形成当时星光灿,易散易聚,月色冷,忽冷忽茫的画面,丝毫不差。
“主子,更深露重的,小心着了风寒。明儿个还要起早入宫呢,该歇下了。”惊月给颜汐系上披风,扶起她不知是入了寒还是失了温的身子。不曾想却碰到了置于桌上的流光琴,发出“叮咚”的声音,不成曲调却也悠扬动听。
“惊月,十年了,这十年太过漫长。我没告诉过你,其实在雪域的这十年,有很多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颜汐望着平静的湖面,声色里流淌的孤寂让人心惊。
“主子,都过去了。”惊月垂眸,与那段沉寂在心底的光阴握手言和。
“走吧,回去。”颜汐握住惊月寒凉的手,似当年同样年幼的惊月抱住她一样。如今换她来保护她。
纵然是七海连天也会干涸枯竭。纵然是云荒万里也会分崩离析。这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来了又去犹如潮汐。世间事千变万化,记住了那些过往又能怎样。无非是在这浮世中多一份牵念,到头来只不过一场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