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煜没有想到她会拒绝,愣原地诧异了两秒,又笑道:“这等俗物竟入不了你的眼,是本少主眼拙了。”
话这么说着,落到长宁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深以为南子煜在反讽她,她压抑着心里头的不爽,嘴上还是识时务地道:“少主言重,长宁本就一介草芥,这发簪到了奴婢这里也是暴殄天物。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这句话说得官方又敷衍,南子煜苦涩勾起了唇角,他知道她会错了意,但也无从解释。
他从长宁手中接过发簪的时候,无意间触到了她的指尖,触感冰凉。
其实在交出发簪的那一刹那,长宁便后悔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其实不必在意自己是不是长孙氏的替身,杀了南子煜才是正经事。如果可以,最好在此之前先骗吃骗喝一段时间,顺便再搞点银子。
长宁偷偷盯着南子煜手里的发簪,咽了咽口水,心下骂自己矫情。
她很快就忘掉了这不愉快的事情,站在花灯下才恍然想起这是人间。
原来人间,并不全是杀戮。
若不是天意弄人她莫名其妙成为杀手,她或许也会和河边的姑娘们放着花灯,许下一个个美好的愿望。
一盏盏孔明灯在夜空上徐徐升起,撒下的光辉让大地亮如白昼,她抬头看天,昏黄的烛光恰好照亮了她的眸子。
她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角,仰望着夜空。像是一个没有见过孔明灯的小孩子,眼眸中流转的是真真切切的向往。
见过太多不堪的东西,原以为世界也就这样了,可是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不过是一直活在黑暗里的少数人。
她本可以忍受这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可是在今日却看到了尘世中最真实的样子。
浮世三千,万般皆为美好。
很多很多人觉得厌倦的生活,便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南子煜很难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长宁永远知道怎样可以把情绪隐藏的最好。清纯无辜是她的保护色,大大的杏眼里永远都是一副单纯可爱的样子。
她看天,他也看她。
“如果可以,我一定陪你走遍这世间美好,和你一起看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当年许诺的话,竟然以这么一种形式实现。可是她就站在他的身边,却感觉隔着万水千山。
昔日的种种回忆一一浮现,和长宁精致的侧脸重叠在一起,南子煜心头一颤,一时间竟分不出现实和梦境。
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珍珠琉璃发簪,指节微微泛白。而后他将发簪收回怀中,对她道:“入夜寒凉,早点回客栈歇息吧。”
无月之夜,星星倒是挺多。
许是这几天奔波劳累,长宁头一沾枕头便沉沉地睡去了。
睡梦中恍惚听到有什么东西被撬动的声音,她警觉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摸到了枕头下的匕首。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
伴随着刀刃出鞘的声音。
显然是来者不善。
长宁一边做着熟睡的样子,一边高度紧绷着神经,心下推敲着来人与她的距离,并没有来得及回忆她何时与人结下了梁子。
来人将脚步声隐藏的很好,但是还是逃不过她的耳朵,从脚步声来看,那是一个强壮的男子,若是硬拼,她讨不到好处。
她勾唇,悄无声息地摩挲着匕首柄,心下数着脚步声。
“3……2……1……”
一身夜行衣的蒙面人举起了大刀,猛得向床榻上的少女砍去。眼看着她就要被劈成两半,那千钧一发之际长宁翻了个身顺势将枕头扑到他脸上,趁着他发愣的时间果断狠辣将匕首插入他胸前的死穴中。
这一套动作行云如水不过两秒时间,蒙面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缓缓倒下。
长宁长舒一口气,踢了踢那蒙面人,又扯下了蒙面的黑布,借着月色看到了脖颈上的刺青。
居然是万清阁的。
她来不及细想她何时惹上了万清阁那帮人面兽心的家伙,眼下最急的是如何处置这具尸体。
南子煜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若是看到这具尸体一定会大起疑心,那她所潜伏的这大半年就算是白费了。
若是趁着今夜把南子煜也解决了……她马上又摇了摇头,南子煜的功力深不可测,如果贸然出手她的下场极有可能跟地上这位老兄一样了。
如此反复纠结着,却听得门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笑声。
感谢月色,她再次对上了那双戏谑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