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凌云彻在冷宫当差,与如懿没有多大的关联,所以经常几个月都不会遇上一次,但偶尔如懿在长街上散步的时候,会远远地看见一眼他的影子,她的心里总是钻心地痛,每次看到凌云彻,总能想起那时她在冷宫深陷险境的时候,他一次次地舍命打救,想起那时在长街上意气风发迎面走来的那个少年,与之对比鲜明的,是他被净身为太监,送到翊坤宫,跪在地上卑微无助的样子,以及那年寒冬,梅花飘香的季节,慎刑司的惨绝人寰的绝命呼声。
如懿记得那时,她跟海兰说,“我这阵子总会梦到凌云彻,梦到跟他走在长街上,他还穿着侍卫的衣裳,不声不响地护着我……”
这一阵子,他是确确实实又充斥着她的每一个梦境,漫漫长夜,如懿一旦惊醒,就再无法安眠,只得数着钟表一下一下的嘀嗒声,来熬过这每一个煎熬的夜晚。
有时候她半夜醒来,听着身旁皇帝绵长的呼吸声,心里无数的惆怅难过如同波涛汹涌将她席卷,如懿只觉无比地心烦意乱,背过身去一直熬到天亮,熬到他走,才卸下包袱 。
秋去冬来,好在她的日子并不算特别难熬,有两个孩子作伴,枯燥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惢心从门外进来,抖了抖帘子上的积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如懿,说“奴婢刚刚从外头回来,正好碰见内务府的秦立领着一群人,去给各宫送冬衣料子呢。”如懿抿了一口茶,心下会意,便瞧见内务府捧着冬衣料子和过冬所用的炭火从门口进来,如懿让他们放好,惢心看着那些东西笑了笑,劝道:“其实皇上是很在意娘娘的,送来的冬衣,都是皇上特别嘱咐过内务府,按照娘娘喜欢的样式和颜色,皇上知道娘娘冬日里畏寒,从前半个月开始,就命人往翊坤宫送红罗炭。只是这几个月以来娘娘一直有心事,对皇上冷落了些,其实要奴婢说,娘娘大可不必为了长春宫那件事一直与皇上怄气,这样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好受啊。”
如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是她心里真正迈不过去的坎,并非是这个。
惢心还要多说些什么,便听外头的小太监进来通报说皇上来了。如懿站起身,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身影,觉得不是那样的亲切,反倒带了些疏离和陌生,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
皇帝俯下身把她扶起来,规劝道,“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朕说过好多遍,你我之间,不必行这样的虚礼。”
如懿示意惢心退下,说,“君臣尊卑有别,臣妾不敢不遵守对皇上的敬重。”她的一句话叫他的心凉了大半截,一瞬间两人面上有些尴尬,皇上愣怔了两秒,恢复了和颜悦色,拉住她的手,“是不是这几天天气冷了,身上不舒服。朕陪着你,好吗?”
“不是太冷。”如懿试图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他察觉到她的意图,紧紧攥着她的手让她没半分的机会,看着如懿眼睛里三分冷漠,三分恐惧,再加四分的惊诧,皇上伸手把她揽进怀中,尽力地摆脱心中的失落,安抚地问,“怎么了?心里有什么事儿,说出来给我听听好不好?”
如懿稳着声音,回道,“没什么事儿。”
她不愿意说,他便不再多问,二人一直这样有些许别扭地用完了晚膳,一直到如懿沐浴回来,气氛仍然有些尴尬,皇上拉着她的手缓步走着,如懿把话咽了又咽,终于开口道,“皇上今儿去别处吧,臣妾想一个人待会儿。”
夜晚的风吹得很冷,吹得厚重的帘子都飘动了几下,从外头钻进来的一阵冷风吹得炭火的火焰晃动得厉害,皇上伸出胳膊把她护在怀里,用怀中的温暖将到来的寒冷掩蔽,走过去关紧了那扇门,才又继续拥着如懿往里走。如懿抬头看他,嘴角微动,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他一展眉目,笑着抚着她的脸,温声道,“朕哪儿都不想去,就想陪着你。”
如懿不再说话,直到在床上坐定,皇上揽着她吻她的唇,她能感觉到,他投入了很多的深情,希望借此来打动她,但一会儿时间过去,她还是无动于衷,如一个木偶一样束缚在他的怀里。他渐渐结束了这个吻,看着怀里低着头不看他,双手覆在一起,身体僵直地坐在那里的如懿,捻起她脸上的一撮碎发,替她拂到耳后,说,“休息吧。”
如懿裹着被子缩在床的一边,等他去吹灭了案几上的一盏烛火,才轻微地呼了一口气。她闭着眼睛,感受到他占据了另一边的空位,这才又从心里开始给自己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