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眨眼而过。鬼林中,一席赤袍的女子披散了青丝。冰雪自天降落,红的衣,白的雪,还有那赤蛇缠绕枝丫上吐着蛇信子。她处于那般境地,仍低头看手中莲花。但见这株莲花只叶三片,二十花瓣,见状实是怪异。
她侧首,将莲花凑近鼻间闻了闻,便听得身后有匆匆脚步声。
来了!
她回头,一双眼望向尘荻仙子手上的锁灵囊,启口道:“给我”
尘荻仙子看了锁灵囊一眼,还不消说些什么,那锁灵囊竟直扑向小七,恰好落在她掌间。
她低头一笑,问道:“你如何认定我不会伤你?”
那锁灵囊没有回话,周遭依旧只有赤蛇发出细微声响。
可她似乎听见了什么,一双眉忽而蹙起,摇摇头说:“我并不认识你”
没有人知晓他们说了什么。小七也不多说,只是抬头问他们:“莲花带来了,接下来该如何?”
“自是送往太乙真人那处”安玠抢答道。
他解释说:“绝不容迟缓”
小七望向莲花,点点头道:“那走吧”
“走?”昀昊左右看了一眼,震惊问道:“你要同我们一起前往?”
“自然!”将那莲花一收,她立在那处,只是手握锁灵囊,说了句:“带路”
昀昊略有为难的望向尘荻仙子,后者却只一点头,转过身就走。
青丘女帝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自量力,便也紧随其后。
昀昊和瑶姬只好又劝:“真人法力高强,你若去了,恐怕不妥”
小七挑眉问:“我莫不是去闹事的?”
二人只得无言,倒是安玠在身后哈哈大笑,直竖起大拇指来:“言念,不愧是你啊!仙家宝地你都敢说去就去”
小七冷笑:“彼此彼此!”
安玠顿时笑不出来,这才悻悻然跟上。
几人腾云驾雾而去,独有小七化作玄蛇直冲云霄。眼见层云飘过,高处寒意更甚,不多时,层云凝结,寒意袭来冻了衣角,待来到乾元山金光洞前,却见大门敞开,哪吒正耍着混天绫侯在那处。
“几位可算来了!”哪吒将混天绫一收,几步欲上前寒暄几句时,忽见他眉头一皱,当即取出乾坤圈,怒道:“有魔气!到底是何方魔物,快快显身!”
语音才落,便见一玄蛇盘挂枝头,嗤笑道:“小仙友,你好啊!”
“大胆魔物,竟敢私闯仙家宝地,今日我便要将你收了用来泡酒!”乾坤圈发出一道金光,哪吒才抛了出去,竟还不及玄蛇身,便被弹了回来。
哪吒拧眉看,不由问道:“是锦明神君么?”
锁灵囊发出微弱光芒,哪吒当即会意,便恭敬行礼,却还嘴硬问道:“何以神君这般护着你?”
玄蛇化回人形,见是小七手持莲花,耸耸肩道:“你问他去”
哪吒这会儿只顾看她手中莲花,倒也来不及制止,便叫小七走到了面前来。
他警惕的退开几步,问道:“作甚?”
“进去啊!”小七才欲跨入那门,便叫一阵金光挡了回去,当即受了重击,直滚下了几层台阶。
她勉强爬了起来,狠狠的瞪了一眼,便听到有声音道:“无理小辈,怎敢擅闯我金光洞?”
这是太乙真人发出的警告,小七这会儿听出来了,忙掸了掸身上灰尘爬了起来,正欲动手时,锁灵囊竟发出更强烈的光芒。
她听得太乙真人在笑,说道:“锦明神君,你太护着了”
小七低头看了锁灵囊,只得再抬起头喊道:“有本事出来和我打一场,背地里使绊子算什么?”
“休得无礼”哪吒比划了手中乾坤圈,皱着眉头说:“别以为神君护着你,就可以这般不识礼数”
“嘿你这黄毛小儿”眼见两人要打了起来,尘荻仙子只得出面制止。
她愈发恭敬,行礼道:“还望真人见谅”
他们抬头看,门前金光还是不散,显然是太乙真人不肯放入。
安玠只得偷偷去看小七,她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仍和哪吒在那处大眼瞪小眼。
安玠这会儿只觉得头疼,只得摸了摸白玺的头,转过身向瑶姬求救。
瑶姬倒也会意,忙拉住小七,只笑着看她,还不曾多说什么,就见着小七恭恭敬敬的朝门前一行礼,说了句:“还望真人恕晚辈无理之过”
哪吒这会儿惊得瞠目结舌,眼见着小七朝他做了个鬼脸,竟就这样进去了。
安玠忙朝她挤眉弄眼道:“好啊你,这般能屈能伸?”
小七翻了个白眼,也不多说。
几人入了里头,还不曾见着真人,只是见着莲池较之上次更加败落了,不由一阵唏嘘。
小七此时只顾四处张望,恰是抬头就见着桃树上熟透了的桃子,当即心下生了念头。
安玠见不着真人,忙问哪吒:“何以不见真人出现?”
“师父说,时机未到呢”哪吒如实说道,便几步跳上莲座,指着一处空地,便生出几朵莲花来,说道:“诸位请坐等便是”说完,兀自闭眼打坐了。
他们见是如此,也只得忍住心中疑惑,各自坐上莲花。
小七见状,只得老老实实踏上莲花,却不料还没坐上,竟是一跌倒,眼看那莲花化作云烟,而她狼狈落地。
“你!”她霍地站了起来,正想着踹了这金光洞时,便见着周遭所有人都闭目打坐了,这会儿自是无人理会她。
她四下张望,一双眼却定在了那大桃子上,当即心下欢喜。
“让你们欺负我,哼”她说着,便将那袖子一挽,正欲施法时,竟忽觉法力尽失,想来是受真人控制了。
小七只得背地里啐了一口,仍不服气的往桃树走去,竟是徒手爬上树梢,只待伸手就能摘着了桃子。
“你作甚?”哪吒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
小七往回看,就见莲座上还有一个闭目打坐的哪吒,只得服气道:“却原来你真有三头六臂啊”
哪吒自是得意:“那是自然”
却不料这么一会功夫,她竟就摘下了桃子,咔嚓一口往嘴里送了。
“你,你怎的这般不识礼数?”哪吒气急之下,只得去夺,却在夺过手时只剩桃核,气得只得怒道:“你是什么人啊?”
“女人啊!”小七拍了拍衣角,往树下一跳,还不忘打了个饱嗝,比比大拇指赞道:“味道不错”
哪吒被气得直摇头,还是不免问句:“你和神君是什么关系啊?”
“我怎么知道?”小七耸了耸肩,掂量着手中的锁灵囊,回头反问他:“你认识叫言念的?”
哪吒那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只是摇头。
小七也不逼问,干脆往树干上倚着,指着天就开始骂:“你说你们这些神明,无论男女老少都是这般死板无趣不成?”
“才不是呢”哪吒脸上一红,往她身旁坐下,不禁问她:“难道你们魔界的男女老少就成天的玩乐不成?”
小七这会儿不由得意了:“嘁!别人我不知道。就我吧,我成天的出去打架,专治各种不服。”
“啊?大人也这样打架啊?”许是好奇,哪吒忙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道:“都打谁啊?”
小七于是开始掰手指数:“那就多了。酆都的两位魔王,幽都的玖姬,归尘世的城主,哦对了,还有前几天揍了巨婴灵一顿”
哪吒不由皱眉:“咦,你怎么连小孩也不放过?”
“谁让他胡作非为?我这是替他爹娘收拾他”小七说道这份上,干脆把巨婴灵为恶的事都抖出来,这话才说完,当即惹得哪吒直点头称好。
“这确实该好好收拾”两人说着说着倒有些意气相投的意思来。
见哪吒忍不住问:“诶你说,打架好不好啊?”
“看你打的什么人咯!是以神明或妖魔皆有善恶。我打人便不分什么神与魔,你要是好魔我也就不打你,你要是恶仙,我还偏就收拾”小七这会儿说得得意,当即揽上他的肩,劝道:“趁现在还小,不翻他个天崩地裂的,都对不住自个。等你真的长大了啊,想打一架还得自己掂量掂量”
“有道理啊!”哪吒一拍大腿,又说道:“当初东海龙王那为非作歹的太子便叫我给收拾一顿,你猜怎么着?老龙王他还告上来着。气的我啊,偏偏爹娘无法,只得我……”
这段历史说来太远久,哪吒还是忍不住惆怅。
小七却咋舌道:“我要是你娘,我就跟他当面对质去。他为非作歹还有理了不成?”
“知音啊!”哪吒当即热泪盈眶,问道:“你当真这样想的?”
小七只露出一排贝齿笑道:“当然啦乖儿子”
哪吒后知后觉,当即脸上一红,没好气道:“你!你好生无理”
小七只摇头叹:“你好生无趣”
这二人只得对视几眼,忽而笑出声来。
哪吒摇头说:“怪道神君这般护着你,你可比一些所谓神明更像神明呢”
小七却不由低头看着锁灵囊,突然问道:“锦明神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与神君只一面之缘罢了,不过,我在金光洞可是时常听闻关于神君的事情。都说锦明神君是自四灵陨灭后唯一的神君了。可他们都说锦明神君是废物,谁料就是这么一个废物,却能护住天地,挡下不周山坠落。神君之功,尚且不计力挫黑龙王,救凡夫俗子,救回十世善人等诸事,便是他敢于反抗,都是值得敬佩了”许是越说越觉得心中无比崇敬。哪吒托着下巴望向锁灵囊,继续说道:“神君这般为了天地,却还是抵不过被迫陨灭”
那声叹息还未尽,倒听得一声哽咽。小七回过神来,就见小小的人儿背过身去,再也不开口说些什么。
小七不由皱眉问:“他,是为了一个女子才落得如此地步吗?”
哪吒没有回答,只是擦了擦脸,仍是背对着她。
她又问:“那个女子,很好吗?”
哪吒抬头看天:“是个奇女子”
又说:“她值得”
小七那手当即一握,又慢慢的松开。
哪吒忙转过身来,辩解道:“我没有见过言念仙子,但我知道,神君肯定不会看错人。她绝对不是那些神明口中所说那样”
小七便在这一瞬抬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笑道:“我希望你能别长大”
“为什么啊?”
她只是望天,吐出一口气:“太险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