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瑾精神不济,依旧沉浸在温柔乡与恐惧谷中无法自拔。
温柔乡旨在让人沉浸美梦,而恐惧谷则让人恐慌致死。
而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梦魇差点让他沉沦。
须得承认的是,他身为天界神君,除却为浑沌所迫,极少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是为神明,皆是无情无欲,无喜无悲。可如今他已心生情欲,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他的劫难,亦是他的救赎。
可言念于他而言,是救赎多于劫难。这个女子可令他安心,也足以让他摆脱所有禁锢。
此前他一无所有,自然无牵无挂。如今心有所念,又怎舍狠心舍下?
烨瑾想着,忽就停了下来。他垂着手望着地面,一时间浑浑噩噩的,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言念正寻思着温柔乡和恐惧谷的事,才回头,就发现他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由心中一紧,忙上去扶住他。
“你这是怎么了?”自恐惧谷中将他带回来后,这一路走到这里,却总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莫不是乏了?”言念踮起脚尖去摸他的脸,又低头搓了搓他发冷的手,问道:“我带你去休息好吗?”
烨瑾没有开口,只是仍望着地面。
那风吹来扬起他几缕乌发遮住了眼眸,那眸子里如一口幽深的井,忽明忽暗看不清他心中所思。
“阿瑾”言念仰头看他,伸手将他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见他脸色仍是难看,只觉心里难受得很,不由鼻头一酸,还是忍着没哭,只宽慰他说:“没事,我在”
他听着这话才终于回神。虽只是眼眸一抬,却总算是肯看她一眼了。
“阿瑾,你别怕,我在这里呢”她走近两步,离他再近了些,近到两人之间呼吸相融,近到只需她抬头就可吻到他下巴。
烨瑾却在这时忽揽住她的腰肢,低头含住那一点朱唇。
他闭着眼,感受来自她唇上的温度,品她唇间点点芳香。
这是他第一次想将这人拥入怀中,也是他第一次明了,她于他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
原来情之所动,当真能叫人昏了头。
原来人世间那些情与爱是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原来昀昊所言不虚,若是爱着一个人,就只想与她长相厮守,片刻不分离。
那么,就让他彻底昏了头吧,就让他彻底沦陷其中。就让他去守护,倾尽所有,不问缘由。
“言念”一吻完毕,他抵着她的额,捧着她的脸颊,沙哑着嗓子却还是说道:“言念,听我说。我想抱你,想亲你,想要你,想和你在一起,言念,我心悦于你,你呢?”
他盯着她发红的唇,望着她眼角染了点艳红,更觉得一颗心为之跳动得更快。
可还是没有得到言念的回应。她许是愣住了,只是红着眼看他,一时间似乎吓得不轻。
烨瑾忍不住揉了揉手,却还是抚上她的眼,哄道:“乖,回答我!”
“阿瑾”言念顺着他的手抬头,终是半张合嘴,落下泪来。
身后,恰是白玺和安玠回来了。他们往这头赶,隐约看见两人在那处站着。
安玠想也没想就想凑过去,待抬头看,当即瞪大了眼睛,嘴里念道:“哇哦!白……”
他才回头,就被白玺拽着往后拖,压根没给他机会说话。
白玺心想着,这俩人终于是要修成正果了,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叫日后被记仇的小神君整死。
“阿瑾”言念没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她只是低着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闷声道:“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吗?”
她没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魔王,是与他截然相反的人。
“我只知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手抚上她的长发,那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也镇住她乱糟糟的心。
烨瑾低头吻了吻她的额,仍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香包都被你拿了”她却答非所问,只是抱着他的腰,怯生生道:“我最喜欢阿瑾啊”
烨瑾抚着她背的手不由一顿,感觉体内的血翻涌着,最终化作平静:“此后无论如何,皆不离弃”
他抱着她,一只手指着上天:“此乃我许下的第二个誓言!”
“阿瑾!”
“你若愿意,我也可抛下所有,只想和你长相厮守”烨瑾松开了手,又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问道:“你信吗?”
“信!”言念忙点头,又一头扎进他怀里,不停念道:“阿瑾,阿瑾”
“咳咳,二位可否容我说两句啊!”安玠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会儿往他们二人面前一站,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只说:“我们说说线索呗?”
烨瑾闭了眼,再抬眸看他时,眼眸里掠过一抹杀气,他在心里想着:“怎么办?想打死他!”
言念则心中慌乱,不由想着:“怎么办?能打死他吗?”
赶过来的白玺在心里叫嚣着:“打死他!打死他!”
一头雾水的安玠:“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诶!喂,你们去哪啊?我们还没说线索啊!”
两人世界终是成了四人行。
白玺开口问:“所以,你是进入了温柔乡,恐惧谷?”
她坐在床沿边为床上的男子把完脉,又回头问道:“神君,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吗?”
“在十二铜人那处时,入了梦靥”烨瑾回头看了一眼言念,继续道:“多得言念将我带了出来”
“如此!”白玺起身施法,继而问他:“既是入了温柔乡,恐惧谷。言念又怎能找得到你?”
“这!”烨瑾不由一顿,才想解释的时候,言念已经上前拦住他。
“阿瑾下了同心决,我自是找得到他的”她说这话时,还回头悄悄跟他眨了眨眼。
烨瑾这会儿也才突然记起同心决来!
同心决!
他不由想,他们之间的同心决可让两人心意相通,那么他在温柔乡和恐惧谷所有的事情,言念也都知道?
思至此,他想起温柔乡时自己做过的傻事,不由就烧红了脸。
他心想着,温柔乡里时,他曾在桃树下许愿的事,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到。
“可我记得,这样的梦靥,一般需得织梦人或是至亲之人才进的去啊!即便是同心决,也只是得以知道另一人在梦靥中做的所有事而已!”白玺还没能想明白,就见着烨瑾的脸越发的红,还暗地里揉了揉手,不禁问道:“神君,你发热啊?”
“无妨!”一本正经的神君整理了一下衣服,依旧从容道:“你继续说”
“而据我所知,这样的梦靥实乃邪术!温柔乡和恐惧谷能摧毁人的意志,可致使人沉沦,亦可促使入梦人厌恶或是喜欢上一个人!”白玺回过头望向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略一施法,企图进入他的梦境,却还是被反弹回来,只好作罢。
白玺说:“除非是织梦者或是至亲之人才可进入。只是,我们不知道织梦者是谁,也没办法把碧华仙子这个至亲之人带入他的梦境”
唯有入得他的梦,才能知晓织梦者是谁。可如今他们进不去,说什么就都是徒劳了。
“依我看,碧华仙子不一定是他的至亲之人!”一旁的安玠还是没敢走近,他离得远些,才说:“方才我和白玺去追九尾仙狐,发现九尾仙狐隐入宫中就没了踪影。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认出来了,这个九尾仙狐,是郦斛!”
郦斛!正是床上男子前世的挚爱。
“你一直跟我念这个郦斛,郦斛到底是谁啊?”白玺从方才就听他一直念叨着。此前还以为是安玠看上九尾仙狐的美貌,却原来,他是真的认识九尾仙狐的。
“安玠,你确定没认错吗?”烨瑾心中其实也猜想到了九尾仙狐和这个男子的关系,只是还没能确定。
“肯定错不了!”安玠凑近了他,还颇有些得意:“你信我,你肯定信我的!”
烨瑾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白玺解释说:“安玠生前和十世善人是知己好友,而郦斛与十世善人前世是夫妻,是以安玠认得她”
他这样解释,白玺和言念也没有怀疑,只是低头分析起这条线索来。
“之前我们在十二铜人那里见到十一道魂魄,显然还缺最后一个。在街上时,又撞到了那个叫扶苏的人,他身上就有九尾仙狐的气息!”言念说着,不免多加猜测:“显然十二铜人此事就和九尾仙狐有关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九尾仙狐会出现在宫中一事了!”
“你是说,九尾仙狐和统治者有关联?这十二铜人,便是九尾仙狐让他造的?”白玺被她这话点醒,又低头思考着。
安玠却突然往她肩上一拍,吼了声:“原来是怎样!”
白玺被他吓得不轻,正想动手揍他时,安玠却说道:“你们还记得艮龙之脉和巽龙之脉都被破坏了的事吗?”
这话一提成,他们当即都明白了什么似的。
“昆仑山!”言念终是觉一阵晕眩,才稳住心弦说道:“昆山山乃龙脉之源,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龙脉从何处而起!”
而这个她,正是碧华仙子!
碧华仙子成仙前本就是昆仑山一株碧丝草。而昆仑山草木自是对昆仑山十分熟悉。
“为什么他们要借此破坏龙脉?”白玺仍是猜不透。按理说,破坏龙脉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好处,顶多只能促进国家灭亡。
可九尾仙狐和碧华仙子是犯不着和这个国家过不去的。
“我觉得,是想趁着王朝颠覆掩盖什么事实”安玠回头看了烨瑾一眼,发现他正抱着言念,只好一回头,又回到白玺身边去,说道:“你们想想,这幕后人趁乱想掩盖什么样的事实?”
白玺被他这么一说,不由联想起前面的事来。
“或许,是为了掩盖魔界即将犯下的滔天大罪”言念在这时开了口。她猛的握住烨瑾的手,甚是担忧,道:“会不会,是他要出来了?”
从祖祠到黑龙王,再到妖鼠疫,以至于他们走到此处。这其中似乎总有人牵引他们一路查下去。
而这一路查下来,却也涉及了青丘和天界。到底会是谁?急着让他们将青丘和天界一块儿得罪了,又是谁?会在下一步落下一步什么棋子?
“亦或者,他们是想着王朝颠覆之际,天界便无法细究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包括十世善人!”烨瑾知晓她此刻的慌张,依旧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宽心。
他柔声劝道:“不管此事如何,勿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