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也顾不上胸口处蠢蠢欲动的浑沌。烨瑾深知,这会儿言念在身边,浑沌并不敢肆意妄为。
至于为何浑沌与穷奇这样的凶兽都惧怕这个小女子,他此刻并不愿细究。
如今他更想知道的是,到底是何人潜藏在身边,又是什么人想要将他拖落神台!
从前他无牵无挂,别人要怎么对他都好,他也就认了。可如今不行,如今他有了言念。他需要至高无上的权利,唯有如此才能护她周全。
烨瑾下意识去牵她的手,却反被她单手握住。
他回头看她,见那双眼眸里尽是担忧,忙摸摸她的头宽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因着穷奇,你近来便多犯病,显然他们就是针对你的!又怎能去冒这个险?”言念又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抬头看了那口被封住的井,忧心道:“我曾与你说过,指不定你身边就有谁欲害你。你因这浑沌入体而不得安生,心性随时会被控制。我猜测,他们引来穷奇,便是要一并控制你。这般危险,我不能让你去”
烨瑾却是低头看她的手,眼眸里掺杂着悲凉却还有欣慰。
他摇摇头,也不知怎么了,竟是笑了笑,问她:“我乃这天地最后的神君,你可知有多少人等着我出事?”
没有神明愿意他长居天地间那最高的位置,包括天帝,包括大大小小的神明。
生而为神,万千岁月又能如何?他是神君,一日为神君,便永生永世逃不得那禁锢之地。
烨瑾摇头苦笑:“没有谁盼着我好,所以,我身边敌人众多,他们要害我,要让我落下神台。我只能拼尽力气去抵挡”
“怎么会没有谁盼着你好?”她这话说得急了,一时间竟握紧他的手腕,十分认真说:“你要知道,我与白玺都在”
烨瑾也仅点头笑了,复而问她:“跟着我,你真的不怕吗?倘若有一天我消失于天地间,你……”
这话还未能说完,反叫她捂住了嘴,推到木桩上。
言念捂着他的嘴恶狠狠的警告:“不许说胡话!你若消失于天地,我就搅天界个不得安宁!听到没有!”
他终究是化作一声轻笑,牵着她的手,口中念了个决,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一路跟在那三个鼠妖身后,见着他们躲在洞中。而洞里头有蜚蛭伏在地上,舔着地上的污血。
鼠妖似乎困乏了,回了洞中就开始昏昏欲睡。
烨瑾带着她隐身往里头走,这才入了洞中,就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小陶罐搁在角落里。
他没能在意,只是往洞中四处探索,企图找出些线索来。
那只黑色的小陶罐便这样搁在角落里,看起来倒是崭新,只是细看,就能见着罐子上有一奇异的符咒。
言念望着那奇异的符咒,待看清楚,发现符咒竟与封井的符咒是一样的。
她转身去拿了陶罐,才意外发现陶罐上黏糊糊的都是血,只不过风干了呈现出黑色结块来。
她低头一嗅,大概明了这是黑狗血无疑。至于为何要涂黑狗血,怕是罐中关的是鬼魂一类了!
言念来不及细思, 忙两指按上符咒,却也就是这么一瞬,符咒忽而燃起阴火,一阵锥心之痛袭来。
“言念!”她没敢叫出声来,烨瑾却快速察觉到她这边的情况。
“小心点!”眼看着她的手被阴火灼伤,他心里又是一阵不快,忙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施法替她疗伤。
“我没事,就是这符咒太强,怕是妖魔鬼怪都不敢触碰”她说完这话,意识到自己其实归根到底也不过是妖魔之类,竟不觉有些困窘。
“你只是言念”烨瑾也不说其他 ,可这句话却是摆明了替她说话的。
他便是如此,话不多,却总是事事为她着想。
言念心里头想着,只觉这天上人间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了,便抬头多看了他两眼,却怎料他也恰好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烨瑾倒还坦荡,反倒是她惊得低下头,只把陶罐子丢给他,低声说:“我们回去吧,这个罐子里说不定有我们要的线索”
“嗯!好”他不知小女子的心思,见着她这样也不免心有疑虑,才凑近问她:“你是怎么了?”
“啊!没事”她这会儿正是心绪不宁,又忙离他远些。两人自始至终一前一后的,都不怎么说话了。
烨瑾被她这一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只好去牵她的手,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她躲开了。
他一时间错愕不已,只好抬头看她,眼眸里依旧是迷茫,心底里却是十分不悦。
他们未到此地之前,分明是亲密无间,可不知为何,到了此处,反倒是她略有躲闪似的,竟连手也不让他牵。
高高在上的小神君哪懂得小女子的心思?只觉这会儿两人竟有些疏离,一点也不如从前那般了。
小神君觉得很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
他在心里想,是不是我哪做得不好?要不然,接下来的日子就拼命对她好些,不知可行?
两人各怀心事的往回走,期间言念一直低着头,他却总是回头看她,每看上一眼,看见她还在,便觉心里头踏实了。
回了小茅屋,却没敢惊扰了其他人。
两人便找了个偏僻地方将陶罐子放下,由着烨瑾施法打开。
他们才将罐子打开,便见着一阵怨气冲天,眼前赤光一闪而过,得亏言念眼疾手快才拦住从罐中逃出去的鬼魂。
他们仔细辨认,那缕鬼魂却是散发戾气,不住地叫嚣。
言念看了一眼,说:“化作厉鬼了!”
这缕鬼魂就是那遇难的女子,鼠妖说她命格之硬,却当真不是胡说的。
她解释说:“这小女子命格硬,且还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她死那天也正好是阴日!”
烨瑾看了一眼,见那鬼魂似乎备受煎熬,才离她远些,说道:“问问她怎么回事”
言念也不含糊,当即让鬼魂冷静下来,问她:“前些日子让你离去,你说要留下来看看,又怎的会被鼠妖抓了去?”
鬼魂听到她的质问才慢慢停止了嚎叫。她散去一身戾气望向她,认出他们是当初取出她尸骨的人后,这才放下戒心:“是你们”
鬼魂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烨瑾,忙又躲到她身后,才回答说:“当时你们取出了我的尸骨,我便想着去看看,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就被鼠妖他们发现了,把我关了起来,说要揉碎我的魂魄去献给穷奇”
他们两人也只是安静的听,低头对视一眼后并没有说话。
鬼魂又说:“我被抓进洞里,听他们谈起才知,原来从一开始抓了我又让我逃出去,就是要让我染上妖鼠疫去害更多人,去引出什么穷奇来”
“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让凡人杀了你,却不自己动手?”这一点,言念尚且不知为何。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鼠妖杀个人还要大费周章的让村民动手?
只是她还没来能听鬼魂答话,烨瑾倒替鬼魂回答了:“穷奇虽恶,却可避邪。此处险恶,若是神明请来穷奇驱疫,也未尝不可。只是,因为穷奇生前也是惨死的,与她算是同病相怜。而村民们正是杀了她的凶手,穷奇又怎么肯来相助?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欠下了血债,就得血偿”
“所以他们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引诱村民!”这些线索似乎很清晰了。她不由握拳,隐忍怒火说:“还真的是因果报应,这事真是棘手,也难怪白龙王会让你出面解决”
他们一同望向那鬼魂,见着化作厉鬼的她只是低着头。
言念还是心生怜悯来,问她:“化作厉鬼,是想冲破罐子逃出去?”
“不若,我还能如何?”鬼魂飘到她面前来,一直低着头看地上在想着什么,终于又鼓起勇气抬头问她:“不知我能做些什么?”
“你想帮我们?”对于鬼魂这话,她倒是有些意外。
鬼魂却不停点头:“你们是神明,按理说,应该也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可是我能替你们去打探消息,只需把我再送回去即可”
“不可!若是你回去了,他们会揉碎你的魂魄去补穷奇的残念,这就是他们抓你的目的!”烨瑾也是从她刚才的话中理出思路来的。
穷奇当时仅留一残念,所以才不得化回原型。那么这些人聚集那么多魂魄,就是为了修补穷奇的残念。
“我不怕,听他们说,也得凑集了这整个村的魂魄才会把我们一起献出去,怕是不会那么快的。既是如此,何不找只黑罐子,在上面画个假符咒,再把我藏进去。这样的话,也不怕他们找不到我而对你们心存戒备”鬼魂又是绕着言念转了几圈,祈求她:“就当是为我自己报仇”
“你可想好了?”言念立在她面前,仍问她:“如今你还有另外一条路走,便是由我们送你离开此处,早日去入轮回投胎,好脱离此生痛苦”
鬼魂却不停的摇头,她极是坚定:“我要报仇!”
言念终是没话说了,她只是沉默,回头看了一眼烨瑾,才点点头算是默认。
烨瑾便当即变出只一模一样的黑罐子来,只待鬼魂自己进去。
就在鬼魂即将钻进去时,言念忽然问她:“你叫什么?”
鬼魂显然没能回过神,才后知后觉回答:“芮”
鬼魂看了她一眼,释怀笑道:“我知道你叫言念,谢谢你,言念”
鬼魂终是入了黑罐子,由着她亲自送回了那处洞里。
她或许是明白的,此去,这个叫芮的女子只有一个下场,便是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