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泽去了医院,发现额头上的伤是不浅的一道口子,等医生帮她处理好裹上纱布时,她连站起来都是晕乎乎的。
医生建议她最好在家休息几天。
季晚泽没有办法,只得向陆邺请了病假。好在陆邺知道她的情况,很爽快地就批准了。
所以等到季晚泽再回到公司,已经是四天后了。
同事们看见她,颇有些好奇,一股脑儿凑上来问她怎么没来上班。
季晚泽尴尬地笑着,找了个理由对付过去,就去了陆邺办公室报到。
门是开着的,陆邺翘着二郎腿坐在转椅上,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
“哟,回来了?”陆邺抬头看她一眼,露出戏谑的笑容,“怎么在那种地方?”
季晚泽知道他的意思,咳了几声,“我……我去接室友。”
“你倒是好心。”陆邺笑出声,“说说吧。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季晚泽下意识撩起刘海,去触碰额头上的伤。伤口已经是半结痂状态,猛然间一碰到还有些刺痛。
她把事情的过程告诉了陆邺。
陆邺听她说完,思索了一会,岔开了话题,“嗯,不说这个了。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一大堆事要干。还有,明天有个晚宴,你陪我去。”
“呃……”季晚泽绞着手指,“姜总那里……”
“嗯,我知道,公司有人和我说了。”陆邺满不在乎的表情,“他就那样,明天我亲自问他去。”
说着便把手上一沓文件塞给了她,“去财务部办个手续。”
季晚泽叹了口气。
时间很快到了明天。
陆邺口中的晚宴,说白了就是临祁市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觥筹交错是假,合作赚钱是真。
季晚泽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晚宴,有点欣喜,也有点忐忑,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包裹住了她。
她是和陆邺一起坐着轿车来的,晚宴办在泾川饭店,由姜氏集团和顾氏集团包场。
饭店门口铺了红地毯,有专人过来接待。
她和陆邺算到得比较早的,大厅来的人还不多,陆邺和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趁这个时间点,季晚泽好奇地打量了下四周。
宴会厅布置的很绚丽,华丽的水晶灯投下耀眼的光。演奏者端坐在一边,舒缓的萨克斯曲听得人莫名宁静。侍应生端着香槟从容地穿梭于宾客之间,几位穿着礼服的女人款款走过来,推着手推车,将备好的各色点心和蛋糕放到两边的白玉雕花桌上。
人渐渐地多起来了。
不断有人上来同陆邺打招呼,还捎带上了她。季晚泽礼貌地应对着,只觉得自己的脸快笑僵了,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他们,却又被一群太太名媛拉过去,好奇地问她和陆邺的关系。
尽管季晚泽再三解释她是陆邺的秘书,那些女人还是半信半疑的。
“陆少爷虽风流惯了,但应该不会让女朋友当他秘书……应该养在别墅里才对……”
“是啊是啊,说了你还不信。”
“……不过也说不准……”
“不聊这件事了。看我新买的包包。”
季晚泽看着她们七嘴八舌地从一个话题谈到另一个话题,松了口气。
总算没问下去……可是说得也对,这种上层晚宴,陆邺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为什么选她呢?应该不只是因为她是秘书的原因吧?也许……是想让她来挡箭?
“阿晚!”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季晚泽愣了下,看过去,居然是陆邺在喊她。
……喊得这么亲密做什么?!
季晚泽撇撇嘴,走了过去,她是敢怒不敢言。
走近之后,她看清了陆邺面前站着的人。
姜世桀。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装,衬得人更加俊朗,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季晚泽今天穿了米白色的晚礼服,化了淡妆,让柔和的眉眼增添了一丝小小的妩媚。及肩的头发柔顺地披散下来,碎发绕到了耳后,可以看见她小巧的耳垂和白皙的脖颈。
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不,也许就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呢……
姜世桀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这是姜总,你见过的。”陆邺给季晚泽介绍。
季晚泽再次露出职业笑容,“姜总好。”
姜世桀回过神来,神色淡漠地回应了一声。
“顾浸月呢?她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吗?”陆邺好奇张望。
姜世桀没急着理他,接过侍应生递来的高脚杯,里面盛着淡黄色的香槟酒。
他饮了一口,“后面。”
忽然觉得寂寞起来。
季晚泽听陆邺说过,顾浸月是顾氏集团的千金,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和姜世桀是大学同学,非常喜欢姜世桀,对他是一往情深,甚至还为了他自降身份去姜氏集团当总监,为此成为临祁人酒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正漫游着,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唤姜世桀的名字。
季晚泽望过去,看见了一名穿着酒红色礼服的女人朝这里款款走来。
她长得很漂亮,像一只冷艳的蝴蝶。
那应该就是顾浸月了吧。
“是你?”顾浸月也看见了季晚泽,表情从冷淡变为惊讶。
季晚泽认出面前的女人就是那天替自己解围的人,不免惊喜起来:“原来是您?谢谢您那天为我解围。”
怪不得那天在“浮世欢”,有人喊她顾小姐呢。
“……你们认识?”陆邺侧头看着顾浸月。
“嗯。见过。”顾浸月没想搭理他,伸手自然地挽住姜世桀的胳膊,语气里带了丝嗔怪,轻声细语道,“怎么也不等我?”
倒有点撒娇的意思在里头。
姜世桀对她微微笑了笑。
郎才女貌……季晚则心里莫名闪过这个成语,她看得眼角有点发酸。
……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季晚泽被自己吓了一跳。
陆邺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赶紧把她带走了,让她自由活动,自己要去找找商机。
季晚泽明白他口中找商机的意思,听话地走到桌子旁边,看着摆盘精致的点心,纠结吃哪块比较好。
过了一个多小时,季晚泽也吃饱了。一楼的空气实在闷得慌,她上了二楼。
二楼是茶厅,不少男人都在那里聊天抽烟,季晚泽嗅着呛人的烟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干脆跑到了天台上透气。
天台上也有人,但不多,季晚泽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攀着栏杆远眺。
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见临祁的部分景色。天色已晚,有不少住户都开了灯,望过去,是暖融融的一片。
不一会旁边走来一个人。
季晚泽正发着呆,见有人来了,赶忙回过神。她用余光一瞅,居然是姜世桀。
姜世桀手指间夹着烟,抽了一口。朦朦胧胧的烟飘上来,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姜总?”季晚泽看了看身后,顾浸月并没有来,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姜世桀侧过头来,看见是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烟灭了。
“那天的事,是我失态了。”姜世桀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语气漫不经心。
她看见他消沉的眼神,虽然只有一瞬间。
忽然一种熟悉感袭来,好像有什么忽然击中了她的心。
“我们……我们以前见过吗?”季晚泽越看越觉得这张脸以前在哪儿见过。
姜世桀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笑了笑反问她,“你是江城人吗?”
季晚泽有些惊讶于他的问题,“我是。但高二的时候转学了,大学毕业以后才来了临祁。”
高二……十七岁……姜世桀闭了闭眼睛,“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我们见过吗?”
季晚泽有些尴尬地笑了,“我……我不知道。我……我高二下学期出了场车祸,有些事记不得了。”
姜世桀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内心却波涛汹涌。他感觉自己好像站在岸边,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面临着漫无边际的大海,茫然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是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再不会错了。十七岁,恰好是他与她散场的那一年。
姜世桀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
晚风吹了过来。
季晚泽的刘海被风撩起,她迎着风,万语千言好似在风中。
转过头去,才发现姜世桀在盯着她看。
季晚泽一下子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好看啊……深色的瞳孔,像是个深不可测的水潭,幽幽的,直勾勾地看着她,是要看进她心里去。
睫毛也好长……天,自己在想什么啊。季晚泽心脏跳得砰砰响,脸色爆红。
然而姜世桀还没有收敛的意思,抬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拨到一边去。
手指冰冰凉凉的触感传来,有一种别样的温度。季晚泽可以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她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伤,怎么回事?”姜世桀神色仍是淡淡的。
“啊?哦,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季晚泽反应过来,艰难地转移开目光。
姜世桀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如果季晚泽在这个时候看他,一定会发现,那是一种非常缱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