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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忘忧解

有酒不羡仙

正午,碧空万里如洗。

  拾一一手牵着卿舟衣袖,一手举着一串火红的冰糖葫芦,还时不时舔两口。然后就在挂着“连木草”三个木刻大字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个药铺,大门敞开,门左右两边分别贴着”只求世上人无病不怕架上药生尘”的对联,浓浓的药香也从门里面飘散出来。 

  “老板,这不过才两日,云羡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就将这药铺开起来了?”拾一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怎么记着半生瓜从装饰到开张也花了一月有余。

  两人站在门口向药堂里望去,两大面墙俱是古朴雅致的药柜子,整洁而凛然,橱顶是一排青花瓷罐,瓷罐口系着红绸,橱楣是从右至左用清秀笔触书写的横幅:精选地道药材,精制丸散膏丹。

  卿舟轻咳一声:“可能是他比较有钱。”

  那日云羡说要租下这间铺子,卿舟也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和云羡签字画押下一份租契,每月的租金是云羡收利的三成,如果云羡没有挣到钱便不用交租。

  卿舟算盘打得很响,自己这两间铺子是在东市,东市是京都最繁盛的一条街道,不管什么店铺生意自然兴隆,再过一条街便多是富人家的居宅,富人多有富贵病,这药自然少不得吃。

  所以,三成收利的租金,足够每月给拾一买烧鸡吃了。

  拾一没有脑子想这些,只是觉着这相邻的两间铺子一个酒肆叫“半生瓜”一个药铺叫“连木草”,都是好生奇怪的名字,想来必是些之乎者也的名堂,又忽然就忆起闲竹教他念书时候的场景,眼睛便突然一热,嘴里的山楂便也是酸得过分。

  云羡从药铺里走出来,马上拉着卿舟从街中站到街边:“怎么站在街中?这街中往来马车多人流密,甚是危险。”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街上衣袂交错,小贩连街叫卖,喧声聒耳,很是一番热闹场景。

  卿舟听出云羡的声音,对着他的方向微微点头:“倒是谢谢你了。”

  云羡知道卿舟可以通过身边人的脚步声和对话声来避开他们,并不十分依赖于拾一,可是也是不大方便。他轻轻拍拍拾一的脑袋,拾一便突然将糖葫芦塞到云羡手里,推开半生瓜的门跑了进去。

  云羡拿着糖葫芦惊讶四顾,一脸茫然。

  卿舟倒是很平静:“拾一可能是想他师父了,让他去吧。”

  然后云羡就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将大门关上,最后在门上高悬木牌一块,卿舟偏头瞥了一眼,便低头失笑。木牌上的大致内容是:本药铺大门紧闭期间,若要抓药看病可到旁边酒肆处寻人。

  云羡坐在半生瓜里,仔细环顾着酒肆,开店也已有半个时辰,四周仍是空荡荡的,除了他也没别的酒客。他小心翼翼低声问道:“你这儿也不见酒客,怎的这般冷清?我看那不远处的醉仙楼倒是热闹得紧。” 

  “那大概是因为醉仙楼的姑娘也漂亮得紧。”拾一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出来,把没有肉末的那一碗推到云羡面前。

  “喂!卿舟!你看看你都给好好的小孩子教些什么?”云羡从面上移开目光,嚷嚷了一声。

  卿舟用湿帕子擦了擦手,紧紧覆着的白纱,然后将自己碗中的肉末均匀搅拌开来,说:“你在问我吗?你觉得我能告诉拾一醉仙楼的姑娘好看吗?”

  云羡被噎了一下,没有说话,大口吸溜两下面条。

  忽听门外一个娇柔清丽的声音说道:“我们醉仙楼的姑娘自是好看,小拾一的眼光真好。”

  云羡抬起头来,只见绣着春兰花的裙角就漫过门槛,一个高挑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着一袭天青色衣裙,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一点朱唇微微含着笑,但整个人所散发的清冷气质慑人心魄。

  “冷溶姐姐。”拾一乖巧的向女子打着招呼:“姐姐又变漂亮了,我昨儿新读了句诗叫芙蓉不及美人妆,想来就是说姐姐的。”

  云羡一挑眉毛,狠狠咽下一大口面条。

  泠溶微扬唇角,摸摸拾一的脑袋,道:“小嘴儿真甜,改天姐姐请你到醉仙楼吃烧鸡。”

  云羡对拾一吞着口水的样子实再看不下去,在桌子下轻轻踢了卿舟一脚。

  正当谈话间,四个容貌姣美婢女着一色的青衣白裙,环佩叮当,已然立于门外,对着冷溶的背影纷纷屈膝,齐声道:“姑娘,东西都买齐了。”

  “知道了,你们都带着东西回去吧,四合留下。”她摆手,吩咐声一下,众婢女齐声应是,转身向醉仙楼走去,只留下那名唤作四合的小女孩立于原地。

  拾一屁颠屁颠的给冷溶奉了茶上来。云羡偷偷瞄去,只见那茶叶颜色青翠,沉浮于水面,闻起来清香扑鼻,与平日给他所喝的大不相同,想必已换了更上等的。

  冷溶端起茶盏,茶盖轻叩几下杯缘,轻轻吹了吹口气,轻呷一口,回味悠长,半晌方盖上茶盖驰盏于几案,微微抬眼看向云羡。

  接着,云羡便以在店里碍手碍脚的理由被拾一一阵风似的请了出去。只听见大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关上,云羡几乎呆住了。

  “你家姑娘什么人啊?”云羡瞪着眼睛看向同在门外的四合。

  四合低头垂眼,嗓音轻柔:“姑娘是醉仙楼的清倌里最美的女子。”

云羡点点头,低哼一声,只觉卿舟艳福不浅,便也端着面碗恨恨的回了连木草。

  卿舟吃得极慢,一碗面很久才可见底,一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边头也不抬:“你很少主动找我。”

  冷溶因方才将手中的茶盏捏得过紧,指尖依然有些发白,眼波流转间慢慢扫了卿舟一眼,道:“前几日闭市,听说是为了抓刺客。”

  “什么刺客?倒是动静挺大。”卿舟静了静,眉眼微微蹙起。

  冷溶目光微动,却是深深叹息一声,说:“刺杀皇帝,但是卿舟……他们抓住的是林知白。”

  桌正中置放的是一套朴古的酒具,酒具边斜放一枝白色玉兰花,花朵静地开放,偶尔在鼻息间抹过一丁点儿忽远忽近的淡淡清香。 卿舟自斟了满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将酒杯轻轻往桌上一放。

  “很好。”他喃喃低语了一句,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狠冽。

  再次抬头,卿舟唇角平平,隐在一贯浅淡神色下,似乎刚才那人不是他。

  杯中的酒气在周遭漫开,浓得醉人,闻起来便是典型北方的酒,性烈而劲道大。

“饮酒无人陪伴,才真感寂寞。会这般想着的人,便又会多饮了些。这是我新酿得的酒,名叫‘忘忧’,酒有些烈,饮之而醉,未有三日不醒。”卿舟轻轻拍了拍冷溶消瘦的肩:“你带一坛给林知白吧,也许酒醒后,他就不在牢里了。”

  窗外的街道上浮着野梨树的清香,桃花招摇,云树投影,但见远山微茫,雁雀离行,只余下弯弯一曲草色。

  饮烈酒,尽人事,不安天命。

  卿舟与冷溶各斟一杯,仰头闭目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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