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夜深之际,我辞别那乞丐,翻上了无忧山。
不得不说,我这个决定有些冲动了。毕竟是传说中的魔教总坛,占地着实不小,我看着顺着山势起伏的连绵院落,虽躲过了无数明哨暗哨,但找了半天,还是没找见她住的那间。
好在天不亡我,竟让我听见了哼小曲儿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哼的也不在调上,着实难听,却透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我飞身而去,终于看见盘腿坐在屋顶上,嗑着瓜子,喝着小酒,哼着小曲的她。我站在她隔壁的屋顶上,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我终于听清她在哼什么了:“王八蛋去死吧。”每哼一次调子都不同,而且一次比一次难听。
我跃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她似乎有些醉了,两靥飞上酡红。她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先是把手边混着瓜子与瓜子壳的盘子拍到我脸上,接着把壶里的酒泼到我身上。
我正想说些什么,她却先我一步说出口,而且是高喊:“来人啊!”
话音刚落,就有十来个人蹿上屋顶把我团团围住,领头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使一口大刀,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教左护法封小南了。
封小南很关切地看了她一眼:“阿花你没事吧?”
我想了想,与他见了一礼:“想来阁下便是心狠手辣、心黑手毒、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魔教左护法封小南了?”
封小南听了我这话,面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表情很是怪异,见我朝她那边瞥了一眼,一下懂了:“谢阿花!这话他妈的是你说的吧?”
阿花干笑了两声。封小南又问:“她还说什么了?”
我实话实说:“说你使计伤了她,还放出话来,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王八蛋!长舌妇!”这是阿花的骂声。
“妈的谢阿花!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说的话成真!”这是封小南的声音。
“大晚上的不睡觉吵什么吵!”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来,阿花和封小南迅速怂了下来,闭嘴低头,安静如鸡。
围住我们的那十几个人迅速让出一个口子,下一瞬那个口子就被人填上了,轻功之迅疾,让人捕不到身影。那人身形高大,着一身漆黑外袍,再加上被扰了清梦黑如炭的脸色,十分有威压。
我与他也见了一礼:“见过谢教主。”
谢教主盯着我手中佩剑看了片刻:“哦,你是青阳派的弟子。”
“正是。”我没有丝毫意外,此剑名欺霜,是师尊年轻时所用的佩剑,谢教主若认得这把剑,倒也不奇怪。
谢教主打了个哈欠:“那你来此有何贵干啊?”
我正欲说话,却被封小南给抢了:“他是贼!教主你那瓶宝贝忘情水不是被人偷喝了吗?就是他干的!”
说罢,他冲阿花挤眉弄眼。阿花便道:“对!爹!他是贼!”
谢教主环视一圈,表情淡淡:“既然如此,那就捆了吧。”
(十二)
我有心解释,然而人家根本不听,直接跟我动起手来。
不得不说,魔教教主就是魔教教主,武功当真盖世。我在他手上没走过三十招,就被拿下了,而且真被捆吧捆吧,扛到柴房里吊着去了。
我被吊在房梁上,看着魔教教主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一片苦涩。
这时身后黑暗处却传出惊喜的一声:“瑾瑜兄?”
我扭过头去,眯着眼辨认了半天,才认出这个与我一同吊在房梁上的、脸被揍成猪头样的人究竟是谁。
“齐光兄?”
“瑾瑜兄你也是被魔教教主揍到此处的吗?”
我沉痛地点点头,然后问:“齐光兄你如何招惹了魔教教主?”
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怎么惹他了,他把你揍成这个样子。
闻齐光叹道:“也是我轻狂了,在路上听闻魔教将年轻姑娘掳去,还给她们喂影响神智的药物,一时火气上头,便来找这魔教教主分算。”
我一愣:“那这件事是魔教做的吗?”
闻齐光又叹气:“魔教教主把证据甩我脸上,这件事是凌霄宫所为。”
正如正道有青阳派、锦绣宫、少林寺等等诸多门派,魔道亦然。而且魔教也不叫魔教,而是叫光明教,只是这些年一直是魔道诸门派的头儿,是以直接被称为“魔教”。这件事便是同属魔道的凌霄宫所为,但人们不会分算得如此清楚,只会归于“魔教所为”。
“……所以你就被打成这样?”
闻齐光摇头:“是因为这教主好像与凌霄宫大护法桑怀宿是死对头,认为我将他与桑怀宿相提并论是对他的侮辱,然后就揍了我。”
闻齐光眯着肿成桃子样的双眼,一副大彻大悟的语气:“此事却是齐光轻狂了。说起来,之前贸然对谢姑娘出手,也是不该,幸好瑾瑜兄未下狠手,阻了齐光犯下大错。还是瑾瑜兄高明。”
“……不敢当,不敢当。”
“那瑾瑜兄又是如何招惹那教主的?”
听闻这话,我有些赧然,不由得想摸摸鼻梁,然而我被捆成粽子样吊在梁上,实在抽不出手,半晌沉默后,说道:“那小妖女拿了我一样东西,我想拿回来。但是被那教主当成贼人了。”
闻齐光奇道:“她拿了什么?”
我沉默了。这间柴房本在背阴处,几是伸手不见五指。如今月渐西行,几分皎白月色自窗外照进来,照得我心头一片敞亮。
过往说不出口的话,在这一刹那几乎是不经思考地从嘴边迸了出来。
我说:“她拿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