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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飘落的日子

汪秀平躺在炕上,红色被面的被子盖到了她的脖子下面,从被里面翻卷出来的白市布白得有点耀人的眼。听到有人进来,她刚想闭一会的眼又睁开了。军望到汪秀的第一眼就模糊了,不由自主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旋即从眼角喷涌而出。

汪秀因为刚才的一番折腾有点精疲力尽了,几绺头发被汗水浸透胡乱地贴在前额和两鬓间。脸颊上泛着潮潮的红晕,可是嘴唇却干裂着,像是被太阳晒起的泥卷。军几乎是扑到炕沿上的,伸手理了理那粘在汪秀额上的头发,又摸了摸了那有点发烫的脸蛋。

“好些了吗?”军轻轻地问了声汪秀,手已经摩挲到被窝里去找寻汪秀的手了。

两只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汪秀像大病初愈的样子,慢慢地说:“学校里不是忙吗,你怎么来了?”两只眼紧盯着军,眼皮缓缓地闪动了两下。

“有这事重要吗,我能不来吗?”

汪秀把头偏了偏,用眼角示意军往那里看去。他们的孩子就躺在一侧,很安静地趟着。

“是我不争气,给你生了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那可是千金哩。”一面说着,一面想用手摸摸脸蛋。

“刚睡着,再不要弄醒来了,醒来就又哭闹了。”汪秀挡住了军的手。两只手又握到了一起,四目相对时,军不觉又来眼泪了。

“你饿不饿,想吃点啥?”军悄悄问。

“奶奶说要去熬些粥哩。说真的,还真是有点饿了……对了,你想好娃娃的名字了吗,现在就得叫,你赶紧去问问爹,该叫啥?”

军曾无数次想过关于他跟汪秀孩子的名字,生男叫啥、生女叫啥,都有一大堆的想法。可是这会竟一个都想不起来了,该叫啥哩?这还真是个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爹说了,按照家谱上“排行”,军们下一辈该是轮到“国”字辈了,要起就得起“杨国啥”了。

军心想,这一个姑娘家,中间夹个国字可是不好听吧。可是他爹还是坚持要用杨家的族谱里排定的字,还讲了好多大道理。

怎么办呢?一时也定不下来,还是先取个小名吧。这总不会按“排行”来吧。

那时候村子上的小不点们有叫“红红”“霞霞”“平平”“军军”的,军可是不喜欢这些,他想着一定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孩子就先叫‘文文’吧,怎么样?文文静静,稳稳当当。”

“行吧,‘文文’,也挺顺口的。听你的,不过你还是问问爹的意思。”秀还是放心不下军他爹关于名字的事,提醒军要尊重大人的意思,不可擅自作主。可是军却不在乎,他觉得什么好听就行。

其实就在那天晚上,军他爹已经找“胡子”看过了,人家说了这丫头八字里缺水,可又多金,这取字的时候可是要防着金,要补上水哩。当然他还是推荐了些名字,比如“萍”、“汾”、“湘”、“淋”等等。“胡子”还把这些个字连同“八字”都抄在一张纸上交给军他爹的,当然这是军他爹塞给他两包“红塔山”换来的。军他爹当然也是把这“胡子”的话奉为圭臬的,第二天一早就放在了军的跟前,要他从中挑一个。

军一看这几个字觉得没个看上眼的,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就叫雅惠,文雅聪惠。

军已经想好了怎么反驳他爹,因为他们弟兄两个也并没有按照族谱里规定的字取。按说他们那一辈应该是叫杨什么年的,可那时候家里常来一个天水的“担担客”,那个人识点繁体字,读过几本线装书,正赶上军刚出生就请这个人说了个字,便就有了“杨军 ”这个名字。再到后来他的弟弟出生,因为前面是个军,便也就有了“杨兵”。这些名字比起那时候村子里的“丑儿”“连兄”“尕尕”可都好听多了,再比上他爹们那一辈什么“拴牢”“四十九”“七十一”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爹当然也没再坚持,虽然是一脸的不高兴,可想想都快“跨世纪”了,自己都是落伍的人了,是该听听年轻人们的想法的时候了。

正如他爹取得这个名字,小雅惠打小就是文文静静的“乖乖女”,自打满了月后从不哭闹,这还真省了家里的一通忙乱。汪秀已经下地了,虽然是二胎,可是毕竟跟头一个也是隔了好几年,她还是有点累事,好在有毛梅兰帮衬,家里也不用她太操心,再说还有奶奶哩不是。出了月子,奶奶也是常常来小房里逗孩子。

“奶奶你怎么还有这么一手呢?”那天,汪秀冷不丁问了奶奶这个问题。

奶奶迟疑了好一阵,只是逗着文文,并没有在意汪秀的问题。可是汪秀还以为是奶奶没听清,接着又问:

“你可是光给我就接了两次了生了!奶奶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吗……”

奶奶停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絮絮地说道:

奶奶是从六零年代开始学接生的,那时候,整个队里没个干这行的,可是那阵子人们除了劳动就剩下生娃娃一件事了。家家的屋里都有月婆子,家家的炕角里还不睡个月娃娃,家家的院子里还没有几个光屁股的、穿衩衩裤的小娃娃。那时节,一个家里婆婆和儿媳妇一起坐月子的事都是常有的,接生婆可是最吃香的,家家算着日子、掰着指头到屋里来请她哩。可这人来到世上的时刻跟他离开的时刻一样没个准,有时候是大清早,有时候可是大半夜,这家里的门可是没有个上锁的时间,时不常就有半夜来叫的。可不管多迟,奶奶都是二话不说,就跟着去的。这杨树沟现如今一家两代人都是让她接到人间的,这可也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功德。本来就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也是常常在接生的时候不忘念上几句“阿弥陀佛”的。因为她最清楚,生孩子可不像是母鸡下蛋,那也可以说是险象幻生的。

在庄子上,男人见到女人,喜欢瞅脸蛋;可是老娘婆见到女人,就往肚皮上瞅。男人脸蛋见多了,一眼过去就能打个分,及格不及格,漂亮不漂亮,心里自然就有杆秤;老娘婆大肚皮见多了,一眼过去就像是照了一个“X”光,是单是双,是男是女,十不离八九。可怀崽容易,生实不易,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子克母亡,要么还没满月就夭折了。那年月杨树沟的沟沟岔岔里撇满了“死娃娃”,夏天洪水一发便都冲到大路上了。奶奶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她知道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还记得,那一年隔壁村的也请她去接生过。有一个女人老是怀不上,好不容易怀上了又流了。后来,终于怀上了,到生时,却遇上难产。当时,她男人正蹲在门外着急地等。“要大人,还是要小孩?”产房里传话来了。“都要!”“怕是不行,做不到。”“背时呀,遇到个难产鬼,我要娃!”声音传进了产房,奶奶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哎哟,我的娘啊。”产房里传出来了冤天鬼叫的呻吟。声音渐息。“妹子,再加把劲,生出来了,看到头发了!”整个产房里,只听得到奶奶的加油声。她捏着这个苦命的女人的手,暗自加劲,手心都出汗了。终于生了,可究竟还是个死胎。那个男人听说生了个不会哭的,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一脚踹开房门,冲到床头,对准他婆娘还在流血的裆部,一刀砍了下去。“你这个不争气的婆娘……”

当时,奶奶正拉着那婆娘的手,在安慰这个苦命的女人呢。忽见刀光一闪,那婆娘抓起一个枕头就挡了过去。“哐当”一声,菜刀掉到了地上。

他的婆娘被他吓傻了,一个劲地直发抖,一个劲地直流泪,一个劲地直摇头。这个可怜的女人呀,牙关紧咬,嘴唇紧闭,面色苍白,屁股下面垫的黄草纸,红透了五六层,血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已在奈何桥上徘徊了一天一夜了!若不是心里挂着肚子里的那个娃,怕是早就去领纸钱了。可是到最后,那个婆娘又大量出血,最终奶奶也是没法子,头拉到乡卫生院人早没了。

奶奶讲到这里似是伤心难过极了,两只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的事是毛梅兰和军断断续续告诉汪秀的。

那件事后,那个没有等到“接班人”的男人不依不饶,三番五次到家里来闹事。这下子,奶奶也是心凉了,她当然是同情这个男人的,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一切都完了,他此后的生活可就没个盼头了。奶奶也实在觉得亏欠他,亏欠他的婆娘。那时候爷爷还在,当下就不让奶奶再干接生的活了。再后来,人们也就不再来请奶奶了。再再后来,庄子上年轻媳妇们都到乡卫生院里去生了。可是最让奶奶心里搁不下的还是人们的闲言碎语。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呢?奶奶平生接过无数次生,虽说在杨树沟一带口碑极佳,但也有不成功的案例的。那可真算得上是鬼门关上的生意,也是有闪失的时候。可是大多时候都是尽了力也无法挽回的,就因为这个奶奶每每回到家里都会油盐不进,焚香诵经,以求得心灵和神灵的宽宥。每逢庙会她都不管多远要去朝拜,可是村里就有那么些个人嚼舌头,说三道四。对于这些她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有一次,一个人的一句话,把她彻底击垮了。那是在娘娘保家,娘娘保的奶奶正在“上案”,地下、院子里跪了一大片的“善男信女”。奶奶也在,可是不知怎么,今天的“娘娘”一下来就“咆哮”,发了一通脾气:说是这些跪倒的人里就有不干不净之人,有双手沾满鲜血之人。这一下可把在场的人吓了一大跳,都齐声祷告“娘娘”,不要嫉咎,都是“黑头凡人”,要请你老人家“明传细说”。这“娘娘”那里肯依,说这就是对人家的不尊重,一定要这个人自己站出来。大家面面相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双手沾满鲜血”,这可是命案在身的人,这可是刽子手呀!就在大家一愁莫展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说话了。

“墩底哈的杨家的,老人家说的就是你呀!你还不出去吗!”

“墩底哈的杨家的”就是军他奶奶呀,可是这,这怎么就是她了呢?

她一时竟想找个地缝钻了去,那些个平时慈眉善目的诵经人一时间都向她射来了鄙夷和愤怒的目光。只能离开,否则会更难堪。

自那次之后,奶奶再不敢上香、点灯、翻经书了,她怕这会惹怒神灵。于是军小小的时候就在她的指挥下上香、点灯,也就坐在她怀里帮着翻动经书了。也是从那次之后,再也不做了,谁来请都不行。

尽管这样奶奶还是不嫉恨神灵,反而觉得她老人家“明察秋毫”。

后来家里人也就没人提接生的事,到军们这一辈也就没人知道她还有这一手的。直到汪秀那天突然临盆,奶奶才情急之下不得已出手。可毕竟也是多少年的老功夫,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家里添丁进口,自是十分高兴的事。墩底下的杨家也是四世同堂了,军奶奶也是见着重孙子的人了,逢人就总会说几句自个的孙子。

奶奶也常在军跟前说:“这活人也是快呀,我的军都当爹了,就连我这个老婆子都成太太了。老了,老了,咋就该是回首的时候了。”说着总会叹上两口气,可是嘴角和眼角都分明挂着的是灿烂的笑意。其实军知道奶奶的叹气里满是对他已故多年母亲的想念,这些年奶奶尽管嘴上不说,可是私下里也没少流过泪。这两年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身子也没先前硬朗了,就连常拄在手里的拐棍也时常颤巍巍地。那些日子她便最爱站在院子里那棵杏树下,一站就是好半天。她似乎在跟这棵树说着话,诉说着这过往里的岁月和时光。她可能也想起了当年她初来到杨家的情景,那一树的繁华就如她的青春年华,这么多年花开花谢,这个小院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可能在她的眼前飘过。那又是一个繁华似锦的暮春时节,小院里的那棵杏树上又笼上了一层云烟,似云非云,似雾非雾。可是奶奶已经不能再站到树下张望那朵朵怒放的生命之花了,她已经在炕上躺了有半月了。包大夫和罗大夫的药都吃了个遍,“菩萨”和“娘娘”跟前也问了几回,都说是“老病”,没得治了。可是奶奶分明还是清醒的,只是偶尔会胁下有点疼,当阵痛袭来的时候那黄豆大小的汗珠总会伶伶俐俐地跨过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滚落到枕巾上,可是她强忍着,始终没有出过一丝声音,即便是到最后病痛将她折磨成皮包骨头了,她都没有叫过苦。那是新世纪的第一个端午节,太阳已经有点热了,田里的庄稼正是拔节抽穗的时节。兵和香儿也回来了,还有兵的媳妇。都是军打电话叫来的,奶奶已经好几天粒米未进了,军他爹让他们回来的,回来看上奶奶最后一眼的。此时,大家都站在地下,都强抑着内心的伤痛和不舍,谁都没有说话,只任由那泪水肆虐。雅惠已经快三岁了,她也似乎明白些什么,拽着军的手要去摸摸奶奶的脸颊,嘴里嗫嚅着:“太------太,太太”。

其实家里也老早请了沙老汉和聋拐来了,以备万一奶奶归阴了,他们两个就是比如穿寿衣、烧亡魂纸什么的。年纪大的,毕竟经历的事多,知道该怎么趁病人咽气前穿好寿衣而不至于太折腾病人。军奶奶走的极安详,那阵子她反而比从前更清醒些。她想喝点水,是军用小勺子灌的,不过也不多,就几口。后来,她又把大家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兵跟前。军他爹让兵过去。兵半趴在炕沿上,抓着奶奶如柴的手。奶奶并没有说话,又用眼睛搜寻着什么。沙老汉说话了,把你媳妇领过去。原来奶奶是想看一眼这个最小的孙媳妇。兵的媳妇走过去,跪到炕沿上,兵把媳妇的手也拉过来一起握住奶奶。

“好了,好了,家全人全了,你也应该放心了”,说着在兵的肩头拍了一下,示意让他们回去。

说话间,奶奶的额上又渗出了几颗汗珠,她此时是用力了,对于她而言此时即使眨巴下眼皮都是费力的。

聋拐让毛梅兰找了个不用的竹漏勺在门口烧化了,杨树沟人在老人弥留之际,极度痛苦之时都会这样,说是有助无常的。

屋子里只剩沙老汉和聋拐,毛梅兰把先前已经做好的寿衣都交给了他们。

人一咽气,会先烧亡魂纸。烧完,就准备停丧:在堂屋,撤去原先供奉先人与家神的八仙桌子,用支起的门扇为“床”将亡人(死者,为表示尊重,人去世后都称之为亡人而不称呼死人,死了,不说死字而说殁了或走了等)头外脚内(这取决于堂屋的取向,如北方以北屋为主,亡人脚是头西脚东,西屋为堂屋的,头南脚北)停好。如果亡人死后嘴没有闭合,还得用发酵的面塞满,眼睛没有闭合的,也得替亡人合上眼皮,据说有那种“死不瞑目”的,则有老人一边烧纸钱一边祷祝让他凡事放下闭眼的。别外,亡人嘴里一般要放一点金银八宝,叫做“咽口钱儿”,但最多的,放的是银子,取其“荫子”之意,谓之对后代是福荫。军奶奶生前已经为自个备齐了这一应物品,之前都已经交代给军他爹了,此时也已经交给屋里的两个人了。亡人手腕上要戴上用红枣和面饼做的手串,叫打狗饼,说是亡魂去黄泉的路上遇上恶狗拦路时用的。亡人脸上用烧纸用的黄纸或专用的叫蒙脸巾儿的遮住,有说怕死者面相恐怖吓人,有说防止郁结在死者内脏里的“阴气”伤人,这阴气,想来按现代科学来说,应该是内脏腐烂之气。杨树沟人是讲究在用黑手帕遮住头脸,军奶奶也是老早就准备了的。再就是寿衣,也叫老衣,枕头叫老枕,鞋叫老鞋,(女鞋是绣花鞋,男鞋不是,但老枕都绣有牡丹花)男女颜色有别,男的几乎是藏青色或蓝色等素净些的丝绸面料缝制,当然这是给有条件的老人用的,有那突然死亡没有条件的,只要是新的,也有当寿衣用的,具体视情况而定。缝制寿衣的人,过去是有讲究的,严禁没结婚或婚后年轻的来做。需要儿女双全属相好的年老女人来缝制,严禁“半边人”(寡妇)来缝制。一般出嫁的年长的姑娘缝制的多,军奶奶的寿衣都是军的两个嬢嬢缝的。

一切收拾停当,沙老汉打开门窗。此时,一家大小早已在院子中间靠近堂屋的台子下面支好了火盆。沙老汉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烧纸,毛梅兰是第一个哭的,接着汪秀、香儿、军和兵都哭将起来。哭声一起,左邻右社便陆续来到家中,先是点上三张纸,再便是商量着准备这丧事怎么个过法。

军他爹也是泣不成声,可是这里里外外还有好多事要他拿主意,聋拐叫了两次,他没有停,后来沙老汉来了,骂了一通,他才慢慢站起来。

殁可祭于社,天将丧斯文。有句俗话这样说:“死人的说道儿比活人多。”这话的形成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人们在办丧事的时候讲究太多,有诸多限制,因为人们大多不懂,所以才催生了“阴阳先生”这一职业。杨树沟人历来就离不开阴阳,搬门调坟、请神谢土、择日丧祭都离不开阴阳。这人一旦没了,首先要告知的便是阴阳,而且还不能拖久了。拖久了,这亡人的魂魄就拿不到通行证,拿不到通行证可就找不到地狱的入口。于是,张大大便先去了阴阳家。

慈竹当风空有影,晚萱经雨似留芳。桃花流水杳然去,明月清风几处游。儿孙的哭声奶奶是再也听不到了,奶奶的音容笑貌更是成了后人们长久的思念和追忆了。军他们几个也在众人的劝拦下停了哭泣,都把那纸钱放火盆里烧。雅惠也是被这场面吓坏了,刚才也是跟着汪秀一起哭了好一阵,此时她惊恐地望着大家,搞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张大大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便来了。回来后便把个写满字的黄纸压在了军的身上,那便是阴阳开的“阳状”,也就是阴阳两界的通行证。这一纸之上写就了亡者在阳间的名讳、生辰八字、忌日时刻、下葬等时间,有了这张“通行证”,亡者便可通行无阻,在阴阳道士的引领下到达冥界。当然这些多少都有封建迷信的说辞,可是杨树沟的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并认真遵守,即便是到了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还是遵循着先人们一以贯之的做法。

张大大说,阴阳交代是五月初八开经,五月初十下葬,至于是中三元还是小三元的道场那就再和军他爹商量,阴阳们好张罗人手。

很快庄子上来的人差不多了,没来的六二四分别磕头去请了。

在停好的亡人前面便也摆起了供桌,上面点着长明灯,也叫水灯(水灯并非是水,里面添的是油,灯捻做得很大很长,足够燃到下葬的时候才行,期间可以流水一样不断添油,但绝对不能熄灭),放在中间。聋拐要毛梅兰烫了一碗白米,软软糯糯的,上面插上一双大红筷子,也便摆在上面,杨树沟人称之谓倒头饭。同样还要准备一个陶制的罐子,这几日里每顿饭都要先加到里面一些些,直至下葬那天都填满了要随棺材一起埋到墓坑里的。等开经的时候,阴阳还要将写着名讳的纸牌,也叫牌位,写好插在馒头上也摆上去的。下午的时候兵从把家台子买来了童男童女及一对放置在供桌两边,还有那亡人驾鹤西去骑乘的仙鹤也摆上了,这可是最要紧的,杨树沟人认为人死了是要上天堂的,那仙鹤可便是南极仙翁的座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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