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秀呢,还是继续到学校里去教书了。人生就是这样,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只有忍受,这就是做人的本分。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无法忍耐,又承受不了,这不但软弱,而且愚蠢。军也是照常周末回家,偶尔还能见到汪秀,可是很明显,自那次之后,她是在躲着军的。这让军更难受,也更无奈。
秋风一天比一天凄厉,先是吹落了树上的叶子。军家院子里的那颗杏树上的叶子也一个不剩的给吹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一堆堆飞上飞下,一会儿在树上聒噪,一会儿“呼啦”一声落在园子里或是晾晒的马粪上,呼朋引伴的找食吃。
后来呀这呼呼的秋分吹落的是一片一片的雪花,杨树沟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就又开始了。那风吹过北大墩,一路狂奔,有时当然也会扬起满天的黄沙,人们便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农历鼠年的这个冬季格外冷,军奶奶可不能闲着,家里家外这一大堆活还得她干嘛。今年家里喂了头大猪,这兵不是要回来吗,奶奶每天就站在食槽旁自言自语:兵最爱吃猪大肠了,到时候要请聋拐装上,香香的,让我们兵把这些年没吃的都吃回来。想着想着奶奶就多站了一会儿。
杨树沟人基本家家养猪,这些年大多人家也能到过年的时候宰了吃肉。整个夏天青饲料便是最好的了,孩子们便挎个笼子带个小铲子到山前路边寻找车前草,苦菜花,蒲公英等等,这时候猪一般没长大,每天找寻的野菜足够了。后来家家的洋芋收了,那可都是猪最爱吃的,而猪也是逐渐长大,尤其到了冬三个月那可更是加料的时候了。每天焪一锅洋芋,大的人吃,小的就和麦麸、豆花掺着喂猪。那洋芋富含淀粉,一冬下来那猪都吃得挪不出窝了,不过也就离它变成肉日子不远了。
家里还有十来只鸡,以前军姊妹几个上学,钱也没个来路,奶奶便指望着这些鸡对下些蛋,换钱。可是现在不比从前了,年头节下也会宰只鸡吃,早上还可以打个荷包蛋。
军在学校里也无聊得很,尤其是这昼短夜长的冬季,大家伙每晚便凑在一起“扯干淡”的时候也免不了突出奇想黑天半夜到附近商店里搜罗些鸡蛋煮了吃。七八个人,二三十个鸡蛋,每人也要轮上三四个,吃得直打饱嗝。当然有时候还会“搜腾挖旮旯”,找出个半瓶子先前喝剩的酒,你一口我一口地抿,“嘴皮子一麻”,就会有人提议:不行就来两盅?!来就来。那时节,唯有喝酒是男人们不想拒绝的。学校里大多喝的是一种装在塑料壶里的酒,没有商标、没有名称,大家唤作散酒,当然更多是叫“散葫芦儿”,就像是称呼自己年幼可爱的儿女,亦或是个什么心爱物什儿。这称呼里透出的是喝酒人的那份自得和满足,“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想想也怪,这酒也不过是一种白色透明液体,可它为什么就能让人兴奋呢。虽然没见过“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可是当然见过那喝高了大放厥词的,尤其是平时文文弱弱的人可只要三杯酒下肚,脸红心烧之后也一样会“拍桌子扬手”。听说过“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可是我们见到的大多是趴在那里“吐心吐肝”的。酒不像茶,茶可以平复我们的心情,而酒却会让人的心情更进一步,不是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吗?现在的军太希望喝醉了,也想把郁积内心的苦闷激发。
于是“出门在外,尕的跑路”,军当然就是跑路的那个。到外面铺子里打上一壶酒,两包“大前门”,再最多也就是称上半斤葵花籽。一帮人就在宿舍里喝上了,其实那时候最高级的娱乐还有一样——打麻将,学校里有一副,管食堂的英语老师朱大有的。可是打麻将那既需要水平还需要手里有铜,所以人也基本是固定的,一直是校长、朱大有、曹老师、祁存文他们几个。军也只是没事的时候围在旁边看看,当然也有的时候校长不在,他们三缺一,也会叫军凑个数字。军也觉得这东西挺有趣的,看了几会也认了不少牌,听了好些“嘴子”,当然也就有机会坐下打一会,当然也是“愿赌服输”了。可是他们也不爱带军玩,毕竟军还小,他们不想带坏,那几个人没课的时候,眼睛一挤就常到食堂旁边的小房子里搓麻将,那是朱大有的宿舍,平时也没人来,那可真成了他们的“私人会所”。
铁无私也爱打麻将,没事就来学校,不过是晚上来的。他一来,曹老师和祁老师就轮不上了,可朱大有不知怎的往往都坐陪,还有一人听说是一个副乡长。
酒也不是每天喝的,麻将也打不了,军没事的时候就看小说。金庸、琼瑶、古龙的书都看,尤其是金庸的武侠便成了军那段时间打发时间的良药。
至于教学工作嘛,写写教案,批批作业,也就没事了。教育局和乡教委的有时也来,也是翻翻教案写了没有,作业批了没有,有时候也会到教室里看看。不过大多时候,就在校长室里坐坐,然后就到曹老师家去吃饭喝酒了。学校食堂里也没个领导们能吃的,曹老师家离学校近,又是学校的会计,凡是学校里来检查,饭都是安排在他们家的。曹老师家里他妈的那一圈圈鸡,一年到头就都让校长包圆了。校长说了,这鸡跟谁都不卖,就给我卖,保证是最公道的价格。曹老师听到这话的时候,常常是抿着嘴笑的,他知道每年算帐的时候那一只大公鸡也要卖到百十来块钱,当然他觉得这也差不多,这不还要搭上他家里的油盐酱醋钱哩。
可是对于这些,朱大有是看不惯的,是最有意见的,也是常常在人前人后的说。这朱老师原来就是学校的会计,是老校长的红人,以前学校里来人可是都到他家去的,可是后来听说是出了点事,牵连出了好几个人,连老校长都受了处分,没办法只好不干会计了,也就不能常陪领导了。不过这事也就在个别人的嘴里传,等到了军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当时朱大有权力大得很,听说从乡上领回来工资都不发,他要先在兜里装几天。不过这装来装去还就真出了问题。这朱大有虽然掌握的是学校里的公款,可他常常以有钱人自居,也就“狗眼看人低”,不可一世。他当时在把家台子一带也是有点膨胀,可在老校长面前常常表现的“奴颜媚骨”,老校长当然对他放松了管理,他也就趁机来那么点“灰色收入”。这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人有了钱就会学坏,这不朱大有就有了“桃色新闻”。
这朱大有天生就白净,没胡须,只好点酒,可不抽烟。就这,在把家台子的男人堆里是找不出一个的,关键人家早些年还老赶时髦,早些年还也是穿喇叭裤、跳迪斯科的人,把家台子那一街两巷的女人们可是私下里常常谈论他。为这把家台子村支书还在老校长跟前说过:老胡呀,你可要把你的老师们管好哩,这村子里的婆娘可对你们的有点老师“虎视眈眈”哩。虽然话说的严重些,可这事情就是个事情。这朱大有还果真就跟学校门口的王老六的媳妇有点那么个意思,他一天没事就爱往王老六家跑,这王老六是个“半蔫痫”,早些年在碳洞子里砸折了腰,听说那方面废了,这媳妇也不过“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这媳妇为了养家,又正好在学校门上搭了两间房,就做起了小生意,先前是架子车上推着点文具、小吃,后来就在学校门口盖了家门脸,开了个小商店。这朱大有每日里就端个茶缸子就往这媳妇跟前跑,一来二去,两个人还真好上了。后来,这两个人还在那间铺子里搭上了锅,吃起了“尕锅饭”。听说朱大有也是没少花钱,再说那有不花钱的道理,人家看上的就是你那每个月稳定的收入。这朱大有还有个习惯,就是每月领回工资的那天准会去那媳妇的商店。那媳妇可是有个特别的爱好----“看钱”,每次工资领回来,这朱大有都会让她看上几天,然后才拿来发给老师们。这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也是拼了,敢拿这公款讨人的喜欢。起初也是好好的,“看”上几天就拿回来,也不少一分,原模原样的拿回来,可是有一次竟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事----一次这“看”钱的没看住,丢了。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呀,好几千块哩,这下可把朱大有吓瘫在地上了,可把他魂都追了。这下可咱办,报案吧!不行,这要是找不回来,可就是自己的责任了,到哪里说得清。又是怎么到的王老六家的商店里的,这不就是“自暴家丑”吗?不行、不行,容我想想。一看朱大有六神无主的样子,那媳妇也知道这事大了,一个劲地在那里哭。最后还是没有报案,朱大有东挪西凑,那媳妇还把自己男人的赔偿金都动了,算是把这个难关过了。他们照样好着,似乎感情比以前更深了些。可是这世上那有不透风的墙,后来朱大有丢钱的事到底还是被学校知道了,甚至铁无私也知道了。查学校的帐吧!一查,朱大有当会计期间动用学校资金可不是小数。铁无私当下就撂下了狠话,这可是犯法的事。怎么办?朱大有当然不想把事闹大,求爷爷告奶奶,最终还是“袖筒里的火袖筒里灭了”。不过这会计是不能再干了,老校长也觉得没脸干了,就算是“引咎辞职”了。
那件事后,朱大有也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再可不敢胡做非为了。可是那些钱又是让谁偷了呢?朱大有当然也是暗低里在调查,那媳妇也是寻思,其中必有蹊跷。到后来,到底还是找到“作案凶手”了,不是别人,正是王老六那上初中的儿子。是他们爷父两个商量的计谋,目的是想着惩罚这一对“男女”。要钱没有,要命可是有一条,这可是王老六说的。朱大有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忍了。过了两年,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样在那里说三道四,这不,又对新校长和新会计有了说头了。
军可没想到这些个人整天笑脸相迎的,可是内心里各打各的算盘,各念各的经卷,复杂着哩。他可是不想掺和到这明争暗斗里,他只想把自己的工作干好。白天他便认真上课,晚上有酒场子也去,可大都时候还是“躲进小楼成一统,那管春夏与秋冬”。
年关将近,大雪封山。这一学期也看看将尽,考完试也就放学了。
香儿也回来了,她都一学期没回家了。这一学期没见,立刻成大姑娘了。另外,一家人更是日日盼着另一个人那就是在外漂泊了六七年的兵的到来。
腊月二十四,猪早杀了,肠子也装了,各种馍----蒸的、炉的、炸的都备齐了,就等着兵。这天早上军和香儿老早就去把家台子等了,等着兵坐班车回来。
姊妹两个等到班车来,可是等了一场空,没看见兵坐在车上。军还跟卖票的比划了半天,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烫卷卷头发的男的,可是人家说没看见。这下可好,两个人都有点失望,骑着自行车回了,一路上没少骂兵的不着调。
两个人、一辆自行车,又是上坡,越走越生气,一面喘气,一面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到家了,太阳只留在墩尖上一点了。
大门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兄妹两个对视了一下,车子一撇就跑进家门去了。
那兵一头的卷发早拉直了,说是那边已经不流行卷的了,他就拉直了。香儿一看见兵,就一边用手捶着,一边说:
“哥,你怎么也不说说,你要坐小车来,让我们等了那么久。你摸摸我的手,都冻僵了!”
“对不起啦,那就赔不是啦”,兵一嘴的港台腔,说着转身从大皮箱里掏出一个盒子给了香儿,“快看看的啦,老哥知道你手冻僵的啦,早给你卖了手套的啦。”
香儿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一双红色的皮手套。
原来兵从县城下火车后就已经赶不上班车了,就在车站附近租了个车来的。
家里面堆满了兵带来的大包小包:两个大皮箱,一个背包,一个手提包,一个皮夹,还有两筐水果、蔬菜。奶奶坐在炕上笑眯眯地,有点激动,军他爹正在把玩着兵给他带的一个打火机,听说是什么“防风”的,顾不得别的了。
司机说是一天没吃饭,也是正好兵在火车上卖的方便面,刚吃完,说是要回去。
兵给了他一百块钱,还问多么少,那人把钱一装就出门了。
“哥,给多了!”香儿要追回来,可是兵没让去,说:“没事,人家说我们这路不好走,又远,也不容易。”
香儿瞪了一眼,没再说啥。
兵给大家都带东西了,给奶奶的是一对玉手镯,已经都戴在手脖腕子里了。
给他爹的是打火机。给香儿的是手套,还有一条围巾。给军的礼物很特别,是一部手机,“摩托罗拉”。说是有了这个以后联系就更方便一些,其实军也早就想着卖一个,他见过铁无私就有一个,常在人前拿出来显摆。
除了这些,兵还给每人都卖了一套新衣服,从头到脚都一下子换新了。
奶奶最悬心的就两件事,一是拿各种好吃的给这个孙子,这里当然有兵最爱吃的猪大肠。她早就在锅里烙热了,兵正津津有味地吃哩,不住的说着:“这几年就想着吃上一口啦,可就是没有家里的香啦。”
奶奶还悬心的就是兵给她找的孙子媳妇,等兵吃完了,就要兵跟她讲。兵拗不过奶奶的“文攻武呵”,最后也是老实交代,还有图为证,拿出了女朋友的照片。
“明年,明年可一定要领回家来,奶奶我可是等不及了。”
兵笑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好说的啦!”
“这可不能开玩笑,要认真对待呢,你们要是再耽搁几年,奶奶可就闭不了眼了。”奶奶的这话当然也指军。
“哥,你咋样了吗,还没有给我们找个嫂子,这你要是不结婚,当弟弟的也不能提前结呀。”兵把矛头指向了军,还偷偷地笑哩。
军没有搭话,也不知道咋说,嗯啊了半天。
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还是他爹打破了僵局:
“兵呀,明天跟邻居们说话时可千万不能‘撇调子’,人家们会笑话的。”军他爹郑重其事的告诫兵说。
就是,这杨树沟人最讨厌那些个从外面回来的人,把个本地话不说了,还说起了外地话,常还调侃说,这是“吃的苞谷面,放的饼干儿屁”,所以,军他爹才这样要求兵。这兵抠了一下头发,笑了一下,说:“这都说顺嘴了,不好改了。”
奶奶可是向着孙子说了:“说了说起,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再一个,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说钱有多好挣的话,更不能把谁家的娃娃领到那边去。”他爹又是叮嘱。因为听说兵在那边混得不错,早有庄子上的人家想着把娃娃送到那边去,军他爹可是一个都没敢答应。这不,听说今年兵要回来,聋拐早就跟他说了,他那个念初一的尕尕,书是瞎好念不进去,但等着兵走的时候带上去,早点打工去。这聋拐可是跟军他爹关系铁着哩,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可他跟聋拐说了,可不能到处声张。
果然,兵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杨树沟。当天晚上六二四和尕蛮子就来了,兵也给他们带了东西,毕竟他们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兵给他们的是一人一包“三五”牌香烟。
三个人约了找时间就在尕蛮子家要喝一场,到时候还要叫上当年他们在何军人建筑队里的干过的人。
第二天,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些是兵的小学同学,有些当然是来让兵回去的时候带上他们家的娃娃,等等吧。不过兵都按着他爹的交代一一推辞了,就说那边这两年也挣不了钱了,还要有文凭,就这样推了。不过对于来的人兵也是十分热情,给烟,倒茶,好不热闹,就这样闹了将近一周。聋拐也来了,带着尕尕来的。这尕尕可能是这名字给叫坏了,虽说也是十三四的人,可那个头也是不见长,也就一米四、五的样子。可是他大说了,这人可机灵着呢,虽然学习不上进,可是这家里地里的活样样精通,当然他大还是想着早点出去挣钱,早点娶上媳妇过日子。这也是军他爹常在他跟前说兵这样那样的结果,人家也就心动了。这一个可是爹“钦定”的,兵还没来得及表态,他爹早就爽快答应了。
当然也有来借钱的。沙老汉自己抹不开面子没来,他的老婆子来了,跟军奶奶抹了会眼泪,说是都二十好几了,家里连点猪油都没有,这年可咋过哩。最后军奶奶从柜子里取了二百块钱给了她,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几年,一百、二百、三百五百,军奶奶也没少给庄子上的人家借。毕竟他们家还过得去,军他爹一年从地里也能收入些,再说军也有固定的收入,一时间谁家急用钱,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家。
转眼新年来到,这个春节是军家最热闹的。
挂红灯----堂屋檐里挂了火红的大灯笼,映得整个小院红红的。
放花炮----这些年家里也没个人放炮,奶奶上香的时候也是自个点个香,发颤抖擞地放上一个炮仗。今年家里还买了花炮,除夕夜,姊妹三个站在院子里闹腾了半晚上,那升到半空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杨树沟,奶奶和军他爹也是高兴地直流眼泪。
一家人吃着饺子,叙说着过往,正视着当下,当然也谈到了未来。这未来最要紧的便是杨家这两位大少爷的婚事了。兵可是拍着躿子对奶奶说,“明年,明年我一定把你的孙子媳妇领回家。”可是轮到军时,军却有点烦难,支吾了半天,脸红一阵青一阵的。
“哥,你跟那汪老师到底咋回事吗,啊?”兵吃着饺子问军。
军看了一眼,没搭话。香儿赶紧用筷子敲了一下兵,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让兵乱说。也是的,这事军可是只跟奶奶讲过,至于其它人吗,肯定都是奶奶说的。
奶奶可是没事人似的,也没有搭理兵的话,说:“快吃、快吃,吃完了还要敬先人们哩!”
大家便又不说话了,就都悄悄地吃饭。
晚上,兄弟俩躺在炕上。兵又问军:“哥,到底怎样吗,那汪老师答不答应呀?”
“兵,我跟汪老师肯定不行,爹不会答应的。”
“你先不要管家里人同不同意,你可是要自个想清楚喜欢不喜欢吗?”
“可是家里人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呀。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高兴就不跟你说话,一直拉着个脸,那以后可咋办呢。这几天也是因为你回来了,要不他可是一直不跟我主动说话的。你说这样子,我真跟汪秀好了,这日子可还咋过吗?”
兵从炕上趴起来了,摸出烟来抽,“哥,你要不要抽一根?”
军也趴起来了,“来,我也试一下!”他也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哥,都是我拉扯了你,要不,你也不会回杨树沟的,也不会想着找汪秀。有时候想起来我也真后悔”,屋子里没有开灯,两只红红的烟头在暗夜里次第明灭。
“不过,哥,你既然喜欢就要大胆一些,家里人反对也只是因为汪秀是结过婚,这就都是以前的老讲究。再说,现在都啥年代了,谁还管那么多呀。”
“奶奶当然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喜欢汪秀的,可是爹这一关不好过呀!”军一根烟没有抽完就掐灭了,又直直躺下来,两只手抱着头长吁了一口气。
“爹的工作我来做,这几天找时间我跟他说说,可是你要做好汪老师的工作,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兵也掐灭烟头躺了下来。
“奶奶这两年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家里的大小事务可真是做不了了,以前我还可以帮上些忙,可是现在一周就回来一次,好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哎,想想,奶奶可真是为这个家做了太多太多的贡献呀!”军又说起了奶奶。
“就是,我这次回来就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瓤了,走路都不稳了。咱爹也是老了许多了,你看那两鬓尖的头发都白了呀。唉,我们这个家里就缺个女人呀!”兵也叹了口气。
突然,兵又爬起来,侧过身来,压低声音说:“不行,让咱爹再找一个,这样就可以帮着家里,也可以替爹和奶奶分担些。对了,哪谁?沙老汉不是以前跟爹提过沟脑里有个那谁家的女的?”兵有点兴奋地问军。
“毛梅兰,张家的。可是咱爹那性格,老害怕别人说三道四,那里还敢。”军有点生他爹的气,气呼呼地说。
“这到是个好主意,那是以前,我们还小,他是害怕别人笑话我们,现在我们都不在家里,应该再不考虑这些了。对,明天我就找沙老汉再问问,这可是大事。这样一来,咱们在外面就不扯心了,你说呢,哥?”
“明天?大过年的,你怎么跟人家说。”
“这事迟不得,就明天。”兵很坚决,对这件事看来还是很上心的。
兄弟俩不知不觉也聊到了快天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