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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飘落的日子

军回到宿舍就觉得不对劲,对面床上的铺盖都卷走了,他以为是人家拿回家去洗了。这不他刚从鲁学亮家回到学校,路自烨刚好从宿舍里出来,她一见军就问:“你们俩住一起半年了,他就没说过不干的事吗?”

军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路老师在说啥。路自烨一看就知道军可能不清楚具体情况就又说:“李国斌,李老师不干了,他把辞职信都交给校长了。你不知道?”她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半天又说了句:“对了,这两天你不在,可能没听说,他们家里人都来过了,说是找不到。他们想着要跟你问一些情况,可是你不在,就回去了。”

军一直为鲁学亮的辍学,很是沮丧,这会才明白过来,忙问:“为什么呀,好端端地,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大家都想问你哩,你们住一起,又是师兄弟,他就没跟你透露过点啥,你倒是问我们?”路自烨有点无奈的耸耸肩回宿舍了。军也回宿舍了,打开门,李国斌的东西都搬完了,他坐到床上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斌子好好地怎么就辞了呢?

“听说他是去深圳‘下海’了,这年头去南方打拼的人多,这年轻人么就是该创荡一下世界,否则这到老了也没个说头。”

吃晚饭的时候,军听到主任一边吃一边说的这番话,他的话语里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小的意味。

“这家伙斌子呀,念书的时候就有点经济头脑哩,他不是常常偷家里的鸡蛋跟同学们换着写作业里吗,有几次他奶奶都撵到学校里来了”,说这话的是秃顶的物理老师,他喝了一口汤又说,“这两年周末他也不回家,常骑着车子去铁合金他阿舅家。他舅不是在铁合金搞销售吗,手里面有不少进料用的‘尿素袋子’,他每会就顺手捎来几个,跟学生们卖”,曹老师一边说,一边直摇头,嘴里又发出不只是赞叹还是批驳,“这个斌子还真是个‘人才’。”

“他给学生卖‘尿素袋子’的事我是知道的,我还跟他说过以后不要这样干了,要是让家长们知道了肯定要找他麻烦的。可是人家还是没听进去,不给学生卖了,他就带到门口的商店里卖,你说哪能搞到多少钱吗?”主任不无鄙夷的说着。

总之,这斌子是真的走了,后来在杨树沟军也见到过斌子的老爹,也是气坏了,可是也没办法。只是说这斌子进了一家电子厂还真个做起了销售的工作。

学校对于斌子辞职这事的态度一开始也是有分企的,在哪里?就在要不要上报上一级主管部门这个事上。校长当时是想着先是别声张这事,如果这斌子在外面碰了钉子还不得回来,回来了也就继续到学校里来,就当没这回事发生。可是主任不这样认为,他坚持要上报,校长没办法还进行了集体表决,最后大家还是支持校长的意见,说不定那一天他回来了,好歹不说这也是人家的饭碗子呀。校长还要大家集体保守这个秘密,可是后来这斌子可也是再没有回来,上面吗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事,毕竟是一个大活人,瞒是瞒不住的,不过也没有说校长的不是。当然这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

现在我们的主人公军的终生大事也该有个交代了吧,都老大不小了。

可是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颓废过,他感觉自己都二十几岁的人,怎么就丧失了喜欢人的能力了。主要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仿佛离自己好像越来越远了。

他每天不是在教室里就在宿舍里,就算空闲下来,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到食堂打碗饭,默默地听别人欢天喜地。他呢,大多时候就一个人在宿舍躺着,再或者就是在家里躺着。

他不想出去,不想去了解一个人。他有时也想起李佳,想起在学校时和李佳在一起的时光,可是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前几天收到王家阳的信说,李佳都当妈妈了。

现实中的爱情不像学生时代那样,慢慢了解对方,然后才想着可能在一起。他们快速表白,有些也可能没有表白,就已经被家人或是亲人撮合到一起了,先把婚结了,剩下的事慢慢来。

身边有人结婚了,大家都只问对方家庭条件怎么样,然后说真羡慕你,不用那么累。可就是没有人在乎你爱不爱对方,喜不喜欢这个人。

以前上学的时候交个异性朋友,要躲着同学、躲着老师,现在不用躲了,却发现什么都躲不过现实。

那会,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相互喜欢。没钱吃饭的时候,她偷偷将饭票夹在书里。

偷偷地给喜欢的人写下一首歪诗,悄悄地躲在没人地方陶醉。

有时候会悄悄把他的衣服洗了,重新整齐地叠好放到衣橱里,待那个人拿起来穿上时,嗅到那洗衣粉的清香瞥过来的柔柔的目光。

喜欢一个人是藏在心底的小窃喜。那种日常小事中细小的美好,也不知道是那一天,这一切突然间都消失不见了。

只会在心里想:这一天又过去了,我还是一事无成呀!

遇到个稍微心动的人也会迟疑,会觉得,别人会怎么看呢?军在内心里这许久的挣扎都是因为,他该不该走出这一步?

军坐在北大墩下不敢回家,深秋的风凉意甚浓,他不禁打了个颤。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来讲,看着斜下西山的太阳,他看了一眼自家房顶的烟筒,忽而飘出淡淡的烟尘,奶奶可能开始做晚饭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的挨下山冈。

军他爹在院子里剁柴,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下。

“回来了!”

“爹!”军应了一声,要接过斧子自己来。

他爹没给,说:“帮你奶奶做饭去吧,她感冒了,本来想着晚上将就一下,她却说晚上你要回来,非要做……”

军赶忙进到堂屋里,看见奶奶正在切菜。一缕斜阳透过窗玻璃刚好照在奶奶的侧脸上,奶奶那历经岁月沧桑的泛着古铜色的脸庞在那昏黄的阳光里显出浓浓的温和和慈祥。

军站在门口端详了好一阵,这两年奶奶的身体明显不比前些年了,她自己也说,是真老了,不中用了,这孙子媳妇可是见不上了。当然奶奶的这话也是话里有话,意思里有点责怪军和兵迟迟不结婚的意味,尤其是军。每当这时,军就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了。

新翻修的房子还有点凉,奶奶不时咳嗽几声,她手里的菜刀也随着停下来。

“奶奶”,军轻轻地叫了一声,走到奶奶跟前,“奶奶,感冒了就不用做饭了吗,身体要紧。”说着,军接过奶奶手里的菜刀自己切。

“没事,就有点咳嗽。这一天到晚就一顿饭,你爹也忙了一天了,得吃。”说着,她又咳嗽了几声。

“奶奶,你到炕上焐焐,休息一会,吃完饭我去买点药。”

吃饭的时候奶奶吃的很少,说是胃口也不好,就又躺下了。

收拾完锅碗,天已经黑麻了,军赶紧去药铺买来些“安乃近”,“甘草片”还有“土霉素”。这是奶奶经常吃的药,包大夫的诊所里也就这几样,谁感冒了都离不了。

奶奶对于吃药没什么兴趣,她说:“军呀,你还是去张大大家查一下‘玉匣子’,我今天到庙背后去了,看了一眼你妈的坟,可能没合适,你去查一下。”

军本不想去的,可是看奶奶那样子估计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治,没办法他只好去了张大大家。这“玉匣子”可是没少查过,尤其是以前,军他妈老害病,奶奶就常常做主去查,当然大多时候是扛过去的,可奶奶对此深信不疑。

再说这“玉匣子”是什么东西,军以前也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它应该是一个玉制的匣子。那一次他跟奶奶去查的时候,就看见张大大从他们家中堂下的一个木匣子里取出来的,外面还包了一层大红布。听六二四说过,他大逢着初一十五还对着那个木匣子磕头上香呢。

来他们家“查病”的人可多了,每次都是张大大亲自取出、打开、查阅 ,完了又小心地放回去。他要是不在家,别人是千万不能打开的。

张大大正靠在他们家堂屋炕上看电视哩,军就进去了。

“张大大,我奶奶她今天没合适,麻烦你查一下。”

六二四的大立刻正色道:“不要紧吧,我查,你先坐下。”他下到地下,脸盆里倒水净了手,小心的取出、打开。

军这一次也凑过去看了一下究竟那上面写的啥。

“杨军,你看,这有几个字我还不认识哩,真好你在,你看一下。”

军这才第一次看到“庐山真面目”,那书皮上分明写着《玉匣记》三个字,原来杨树沟人“ZCS,JQX”不分,错把“记”当做“子”了,军暗暗笑了一下。

那可是竖排的版,字也有大多是繁体的,军都反复多念了几遍才看明白。他不禁想,这以往张大大是怎么给人家查的……

他来不及细想,忙把查到的跟张大大念了一遍:“八月廿五日病者,东南方得之,遇见花神。用五色纸钱四十张,向东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

原来这《玉匣记》是按日期开处方的呀。编这本书的人按农历日期把每一天你得病的原因和相应的处理办法都写好了,不管是谁,只要是同一天去查,处理方法都是一样的。

军打心底就觉得这事不靠谱,不想去没纸,可又担心隔天让奶奶或是爹知道了又不好,只好又黑天半夜又去买了五色纸。

又是去的包大夫家的药铺。他们家还稍带着卖些百货。

军一去,包大夫觉出些什么了,一脸的不高兴,说:“正经药不吃,尽信些没边的事。”说着气嘟嘟地各取了一张那“黑黄绿蓝白”五色的纸给了军,一面又说,“要紧的还是要把药吃了!”

军一面卷了纸往外走,一面也是笑着答应包大夫。

其他一切都有他爹操办。一切办理停当,家里也热了,也是甘草片和安乃近的作用,奶奶不咳嗽了,也比先前精神了些。她当然不认为是药的作用,都是因为白天去东南方没合适,所以嘴里喃喃地说,“‘玉匣子’灵验那!”

后来军也查过资料,原来这《玉匣记》可也是一部古书。是集各类占卜之术之代表作,亦称之为《玉匣记通书》。一般假托诸葛孔明、鬼谷子、张天师、李淳风、周公、袁天罡等先贤之名而作。许逊(真君,晋朝人)得其妙要,传录于世,名之曰:“玉匣记",后人或有增补,进而衍生出许多不同版本,其内容包罗万象,从祭祀、嫁娶、赴任、出行、开张、耕种、眼跳、耳鸣、占梦、秤骨,甚至是相猫纳犬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占卜之术,都可以在其中找到相关资料。此书一经问世,就倍受欢迎,成为家家必备的床头书,因为此书迎合了中国人的“贵中求和,近利远害”的心理。

看了会电视,聊了会学校里的事,大家也就准备睡觉了。

军还是和奶奶睡在堂屋里。

军其实并没有睡着,在暗夜里扑闪着眼睛,心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难受得很。

“奶奶,你睡了吗?”军想跟奶奶说会话。

“怎么了,军?”奶奶悉悉索索地,好像是在转身。

“奶奶,你觉得汪秀怎样……”

“汪秀?”奶奶可能是爬起来了,她对军的问题可能感到有点意外,“怎么了?”

“我就问问,没怎么?”

“那你半夜三更地把我还吓了一跳。”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奶奶又躺下来。

奶奶睡觉要铺上一条褥子,被上面还要把衣服压上,这样半夜起夜的时候衣服就是有温度的,不至于太凉。

……

过了一会儿,军又说了一句:

“奶奶,我要娶汪秀……”

这一次奶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要军把灯拉开,她要喝口水。

军倒了一缸子开水,让奶奶喝了,她的咳嗽好了些。然后慢慢地躺了下来。

“我早就觉得你这娃娃不对劲,可不可你就动了这心思”,奶奶慢慢地说,嗓子里的痰七上八下的响,“军呀,你又不是说不上媳妇的人,你怎么这样糟践自己哩。不是说汪秀不好,只是你们两个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哪!”奶奶显然是有些生气,接着就咳了几下。

“军,奶奶怎么又咳严重了,要不要再喝上点药!”军他爹是听到了奶奶的咳嗽有点不放心,到院子里问军。

“没事,你睡吧,我就好了。”军没来得及反应,奶奶已经替他回答了。

奶奶让军又把灯拉灭了,说:“再说了,人家娘娘保的爹妈能答应吗。人家们可是打算要招一个,娃呀,你这是要跟别人家当儿子去哩。你想想,你爹、你妈,他们答应不答应!”

军没再说什么,奶奶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他也清楚娘娘保一家就等着“上门儿子”。

屋外刮起了风,天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变天了呢。

军直到鸡叫唤的时候才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军是被奶奶从睡梦里摇醒的:

“军,赶紧起来,天都大亮了,我也是昨晚没有睡好,天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会,没想到都这么迟了。”

军揉着眼睛,问:“你感冒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感冒是好些了,可这心里可是丢了块石头呀!”奶奶一边收拾被子,一边嘴里唔嘟着。军知道奶奶心上的这块石头可不就是昨晚上他丢得吗?

早上吃啥呢?这可是个问题,原本每周六奶奶都会烙上烫面饼子,炒上洋芋丝,好让吃一周食堂的军解解馋,可是奶奶不仅感冒没好利索,这又加了块石头,军只好麻利地洗漱完,准备“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了。

这烫面饼子军可是不会烙,那可是杨树沟人招待贵客的“硬菜”----烫面饼子配洋芋丝。过去,家里来了客人,没什么现成吃的,赶紧烫点面,在锅里加上胡麻油或是菜籽油,把面饼放进去,翻来翻去,最后烙出来时,一块圆形的饼子变得形状不太规则,颜色看起来焦黄焦黄的。杨树沟管它叫

“破皮袄(yao)”,这是对出锅后饼的形状的形象描述。尽管饼的形状不成样子,但因为这样烙出的饼油渗得多、充分,入味深,尤其再加上苦豆子或玫瑰酱,那更是美上加美、香上加香的美食了。

军只好洗洋芋炒了,这人间美味他可是弄不来。丝他也不会切,有一次他切的洋芋粗细不匀,香儿还戏称为“板凳腿”。军只有切成片片子,挖上半碗去年腌的肉臊子,再配上些酸菜,出锅时再撒些蒜苗子,那也是蛮好吃的。

奶奶洗完脸还是照常烙了烫面饼,军也没再好说什么。

军他爹已经拾了一背篼粪回来了。杨树沟人年年都要到山里屲里捡拾些羊牲口的粪,好在整个冬天用来填到土炕里,保证一家人能暖暖和和地过冬。所以整个冬三个月,军他爹每天都是要拾一背斗粪回来的。

一家人的早饭也就在九十点钟的样子才开始。奶奶在刚出锅的烫面饼上撒上白砂糖,味道就更不一样了,军觉得自己炒得洋芋片片也不错。每人一碗菜,把那饼子拿手一卷,就各自吃了起来。奶奶还说味口不好,烫面饼油大,她不想吃,只喝了口开水。

屋子里只有“呼拉呼拉”、“吧唧吧唧”吃饭的声音,都没有说话。

突然他爹闷闷地说了句:“今天早上我出去听见娘娘保家吵仗着哩,好像是那汪老师在哭,我听杨三(汪秀的公公)说着哩,学校里再不要去。也不知道是不让汪老师继续当老师了还是怎么回事,后来就只听见那汪秀在哭。”他是一边吃着,一边说,不紧不慢地。可是军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他想,这又是怎么了,不觉也是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可他又不好表现出什么,也就没有接话,他还用眼睛的余光仿佛看见奶奶正拿眼瞅他的反应呢,于是他便又两三下把碗里的菜扒拉完,从炉子旁的小马扎上站起来了。

“这媳妇也真是孽障呀,年不轻轻就守节在婆家,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熬出头呢!”军听着奶奶的话,才觉得这奶奶还算是说了句公道话,这汪秀可真是委屈死了。

他爹又接着说道:“听说这两天杨三的婆娘好像是从她的婆家么哪里找了个男的,四十多了,一直没结婚,想着招进来哩,可是这汪秀好像是不同意。可能是这原因在吵吧,哎,反正这事也不好办。这杨三家就不应该把这媳妇圈着家里吗,人家还年轻,不可能给你家当一辈子媳妇的。”他爹吃完了,正在舔碗。军听着他爹的这一番话也是觉得心里舒坦了半截,他平时对于他爹这动作都是鄙夷的,可此时他觉得他爹那一张一合的大嘴也是好美妙的。

虽然他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可是这心里早为汪秀担心了好一会儿。收拾完锅碗他便迫不及待地想着去了解些情况,可是眼瞅着也没个理由,更不能去汪秀家。怎么办呢?军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便在大门上站一阵、在巷道口的麦场上站一阵,想着能看见汪秀出门来。可是折腾了一早上也不见汪秀出来,只是杨三在门口晃悠了一次,再没见人。

整个上午,军都有点坐立不安,这一切他奶奶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她也没有说破。

也就在中午的时候,先是保儿来了,他抱着一摞摞书,那是军借给汪秀的自考的书和复习资料。保儿说,他妈让他把这些书还给杨老师。还说,他妈正在家里烧书哩,说她以后再不考了,也不再教书了。保儿显然是哭了鼻子,两只眼睛有点红肿,放下书也就走了。

后来娘娘保的奶奶也来了,她是来搬救兵的,要军奶奶和军去劝劝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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