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的时候,军他妈就放下地里的农活和其它家务,集中时间给他们烙锅盔。那时家里用的是大铁锅,军记得他妈将面揉团做好后,放入大铁锅中,用麦草烧热锅来烙。烙锅盔讲究的是面团要硬,揉的要到位,碱面子要比做馒头时要多一些,为了吃起来有筋道,至少要揉上三四次。放到锅里烙时,要三翻九转二扣,也就是说,要不断地翻、转,要不然就容易烙焦了。为了使锅盔烙黄,又不能焦了,很是个技术活。可以说烙锅盔,费时费力,加之烟熏火燎,妈妈常常累的满头大汗。一周两次,一次哪一个大锅盔。有时在去学校的路上边走边吃,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军掰了一大块嚼了起来,那还带着炉火的温度和柴火味的锅盔吃着吃着童年的味道便涌上喉咙。
军他爹不知从哪里扛来了半袋子“玉麦子”(莜麦)种子,说是今年要种些,这两年家里端阳节的甜醅子都是从别人找“玉麦子”酿的。今年就在这房头屲里留了半截子准备着种上哩。
这莜麦长得跟燕麦差不多,大多数情况下是分不清的。这莜麦身上裹着一层褐色绒毛,粘到人身上特别痒。小时候,军记着吃过一次莜麦面的疙瘩,那是自已家在磨盘上磨的,莜麦外面的细毛弄不干净,吃到嘴里就是咽不下去,到了半夜醒来,那嗓子里还觉得不利索。后来生活条件好了,这莜麦也就做饭了,家家就用它来做甜醅子,还蛮不错的。
地里的麦苗也逐渐露头了,家家户户冬天准备的干草也被骡马几近吃光。出了不少力气的骡马便享受着主人割来的青草。今年军他爹找了点种子,也是种了些苜蓿,春上几场透雨,如今这绿嫩嫩的叶苗也是尺把高了。对骡马来说,就算是出再多力,也不能一下子就将干草料转为青草,否则,骡马的肠胃受不了,春天的骡马拉稀大都是这个原因,如果青草拌料,那骡马就更难受了。懂行的庄稼人会慢慢将干草过渡为青草,再给骡马补充些盐份以便开胃。这盐可正是那向阳的山坡里,有些个坳进去的小洞,那里面的土细细、绵绵,正含着盐份。军小时候放牲口的时候也是学着大人们常拉牲口去吃一阵,他当时闹不明白这土还有个啥吃头么,后来也是他爹告诉他这个道理的。
小时候军便常常端着一碗饭,蹴在门旮旯离马槽不远的地方,看着骡马们摇晃着铃铛大口大口卷着青草,那感觉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奇。骡马在青草的喂养下,渐渐地长出膘来,毛色也是渐渐的发亮,一个冬天的长毛在刷子的帮助下慢慢褪去,庄稼人情不自禁地摸着骡马鬃毛,而通人性的骡马便像主人的老朋友一样安安静静地望着主人。
庄稼人照顾牲畜往往比照顾自己还要精细。俗语说,寸草铡三刀,无料也长膘。还说什么,马无夜草不肥。特别是那干麦草,营养据说比那青草要丰富。所以杨树沟的麦草、豆草都金贵着哩,那一定是用石滚子碾了又碾。待那小麦的纹皮吃的差不多时,家家都要铡干草。干麦草晒大半天,晒透了,老把式便跪在草旁,随着主人铡刀的起落一下下掖着已经整好的麦草,不长不短,刚好半寸。这种铡刀和掖草的节奏感便成为庄稼人祖祖辈辈生活的质朴优美的旋律。每当这时,孩子们就一面要把那干草不断叉到掖草人的手根里,一面还要把铡刀前铡出的草节清理掉。这一前一后也是很考验这干活小伙子的“眼色”的----这杨树沟人特看重这个“眼色”,还特意把那个“色”字不读轻声的“se”,而是读作去声的“she”,其中情感一听便明了。况且一个小伙子若小小年纪便没个这“眼色”,便会被大人们瞧不起的,干啥活也都不会指望你了----军当然还多少还是有点眼色的,小时候也是常常干这样的活计。可是那往铡口入草的活可不谁都能干的,那可是技术含量和安全系数都很高的活,一般人可是胜任不了。这杨树沟就有那么几个少指头缺手的,听说都是那铡刀闹的。军他爹打小就会,这一庄子谁家要是铡草可是离不了他。
对于知识改变命运,农村孩子大多没这个概念,只知道要对得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这句知识改变命运的话,大多是外界对他们进行的思想灌输,真正在学习和念书的时候并不真正理解其意。军真正觉得知识真能改变命运是他收到香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香儿高考的时候他爹正忙着拣高草,没去。
军也是挑了个周末的时间去了趟县城,跟香儿送了奶奶烙的两个锅盔以及五十块钱。香儿也没让他留下来陪她,再说他还丢不下他的那一班娃娃,只是说让香儿放轻松迎战,不要紧张。
七月低的杨树沟正是“虎口夺食”的时节,一家人正忙着在地里拔豌豆,那火热的大太阳就在头顶炙烤着。香儿这几天一直很焦虑,自从考完试,就天天帮着她爹干地里的活。问她考的怎样,她总是笑,不说话。报志愿的时候,她一水报的都是师范学校,她说,她也要当老师,她觉得老师好。那天电视里播报了录取分数线,成绩也出来。军让她查一下分数,她一直不肯,说是等着吧。可是她心里总是在盼着,盼着录取通知书。
有一天,军、香儿还有他爹,三个人正在地里干活。保儿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就冲军们喊:“娘----娘、香儿娘娘----”,他一边跑,一边喊,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地里跑。
他们三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香儿挥了挥手说:“不要慌,慢慢跑!”
待他走到跟前,先是喘是几口气,稍稍平复了后说:“娘娘,太太让你们回去呢、家里来人了……”
军也往前跨了一步问:“你慢慢说,家里来谁了?”
“是娘娘的老师们,送录取通知书来了,奶奶让你们回去呢!”
香儿和保儿先走了,军和他爹把几捆豆秧子摞好后也就回去了。
香儿是被省城的师范大学录取了,就是她最喜欢的英语专业,她老早就想好了要当一个英语老师的。此时她正捧着通知书仔细端详,她的梦想总算成真了。
现在,她就可以走出大山了,但是说改变命运,还是有点夸张,但有一点很明确----高考能改变命运----高考的力量还是蛮巨大的。
这香儿可是杨树沟第一个名符其实的大学生了。庄子上的人们也都围拢了来,军们家的堂屋今年翻修,还没完工呢,这几天匠人都回家收庄稼去了。这一段日子奶奶和香儿就睡在西房里,他爹就在厨房里临时支了个床睡哩。
太阳大,大家就挤在堂屋廊檐下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杨家祖上可真是积了德了,这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大学生了……”
“这杨家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吃公家饭的人,可真叫人眼惹呀!”
“这下七十一可就后半生不愁吃不愁喝了,三个娃娃都有指望呀!”
“这老年人就说过‘刺蓬低里出莲花’哩,这七十一家也算是柴门出秀才嘞!”沙老汉也摇着个蒲扇子来了。
汪秀也来了,她一直拿着香儿的通知书不撒手。一会儿看看身旁的保儿,悄悄说:“你可也要好好学哩,你看你香儿娘娘都考上老师了”,一会儿又看看香儿,什么也不说,可是那目光里满是羡慕和喜欢。
军他爹翻箱倒柜地找来了一包“红塔山”,笑呵呵地给大家让烟,由于紧张和激动这手还有点抖了。聋拐一边接过烟一边还开他的玩笑,“你看把你高兴地,手都抖上了。这以后呀,就这个档次了,其它烟太呛,不好抽。”军他爹只是笑,也不好接茬。
军他奶奶正跟六二四的妈、保儿的奶奶、尕奶奶几个在一起悄悄嘀咕啥呢。军看见他奶奶还在抹眼泪哩,一边抹一边还跟那几个说:“哎,这要是她妈在,可不知道有多高兴哩,只可惜了,年不轻轻就走了,这……”那几个女的也劝着、安慰着,一会她又笑了。军知道,奶奶又想起妈妈了,每当家里遇着高兴的事也好,还是难过的事也罢,奶奶总会抹会眼泪,叹一阵子气。
哎,可真是,要是妈妈在,那可真就不一样呀!想着,军也觉得鼻子酸酸的。
学校的老师喝了些茶就急着回去,一家人百般挽留也留不住。没办法,也就一帮人送到了大门上。他们走了。
下午再没去地里,奶奶和香儿准备晚饭,军和他爹又把“入学须知”看了一遍,也是盘算着这香儿的行李铺盖洗漱日用,当然还有学费等等,甚至送香儿去省城的来回的种种细节也都细细计划了一番。
晚上,军他叔也来了一趟。
这好消息自然要告诉兵。奶奶让军跟兵拨通了电话,兵没有接听,军挂断后,兵又打了过来。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因为兵说过,他的电话是双向收费,打进打出都一样收钱,因此,每会家里想跟他通话都只响几下就挂了,一会他准拨回来。这一次也不例外,军接了电话,按了免提。
“兵,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家香儿高上大学了!”
“是吗,那太好了。什么学校?”
“师大!将来要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了”,军说着还咧着嘴冲香儿作了个鬼脸。
“老师?不好、不好,报志愿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别报师范,要报电子类的专业,这以后毕业了就可以到深圳来么,她怎么就不听呢……”
军奶奶显然不爱听兵的话,说:“尽瞎说,我看这老师就是好么,太阳晒不着,大雨淋不到的,一天就在凉房儿里蹲着哩,有啥不好。你还不是老师教大的!”
兵也不好再说啥,停了一会说:“哥,香儿的学费我给,你和爹再不管了,到时候我就汇到邮局你去取一下就行。另外,今年过年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军他爹最后也说了:“也好,今年家里翻修房子也花了不少钱,这一次那就你先掏了,以后的再说。”
这杨树沟以前就有“升学宴”的,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都是流行“搭红”的。先是学校里开毕业典礼,完了左邻右社、亲朋好友都要拎上一挂鞭炮,裁上一截被面要搭在这学生的身上,以示祝贺。最后这学生家长还要请上学校的老师到家里炒上几个菜,更要喝上几杯水酒的。军姊妹三个从小到大也是办了几次,也是请老师来家里也吃过、喝过的。就是军当年考上中师亲戚朋友们也是来祝贺了的。这一次,也一样,况且香儿考上的是“大学”,那可是军梦寐以求的学校,这无论如何也是要大办一下的。当下也是定了个日子,军他爹找胡子算了一下,就定在农历七月十六的这天,离开学报到也就六七天的样子,况且这时候庄稼地里的活也大部分结束了。那就得让匠人们抓紧些时间开工,争取就在新房子里待客。
那天香儿身上披满了红里绿里的被面,在阳光下格外明艳,笑着合不拢嘴。院子里那棵杏树上结满了杏子,现在正是成熟的时节,一个个黄黄的、半黄半红的、橘红的缀满枝头。这棵杏树见证了他们家太多的过往,据奶奶说这棵树可是从太奶奶时候就有了,这么多年了,这个院子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有高兴的、有伤心的、有幸福的、当然也就痛苦的,奶奶的洞房就在杏树下的那间小偏房,爷爷的灵柩就停在了杏树下,妈妈是在一个杏花满天飞舞的暮春进得这个家门,又是在一个繁华落尽的时候走的。如今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香儿在亲友们的祝福中又踏上了她再一次出发的征程。
奶奶更舍不得香儿走,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常常独自说:小时盼你们快点长大,等长大了又嫌你们长得快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我可就看不到你们了。那天香儿要走了,奶奶先是表现的很平静,可是等都走了,一个人就在炕上躺了一天,不吃不喝的。
军他爹呢,也是蹲在柱子跟里抽了一天的烟,也没有吃一口吃的。
是军送香儿去学校报到的,一切安排停当也就回学校了。
杨树沟的天气一阵晴一阵阴的,是时候收获半山腰的秋田和洋芋了。杨树沟人的秋田种的杂,有过年生豆芽的扁豆子、有五月端阳酿甜醅子的筱麦子、有一年到头炝饭炒菜的胡麻……那扁豆子身子矮,要蹲在地上拔,麻利的左右开工,两把手里的豆秧子只一拧就一排排排在屁股后面。那莜麦可是拿镰刀割,扎成一捆一捆的,九个捆围在一起再在上面盖个“帽子”。据说这麻雀最爱吃这莜麦了,所以割下来时间不久就要背回家用连枷趁早棒了,一起要棒的还有扁豆。只是那胡麻最难缠,拔起来扎手,碾起来也费劲,关键是那胡麻籽又轻又小又滑可是最考验那庄稼人扬场的能耐的。那碾绵了的胡麻草可是大有用处的,那年月杨树沟好些人家请匠人做了新沙发,那胡麻草可是首选。待那新碾的胡麻轧了油,烙上油瓶子,坐在包裹着胡麻草的沙发垫子上,那可是最“满福”的生活了。
还有那种在地头、地边的麻籽,据说是因为麻籽的枝和叶那种味道很特别,牲口都不喜欢吃,所以把它种在地头或地边,主要是为了挡它们的嘴,以免他们祸害庄稼。军永远记得小时候的生活,家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厨房正中有一张放切菜板和瓦罐碗盆的木床,东南角垒着一个灶头,烟筒连着里屋的土炕。炊烟要经过土炕从卧房东墙里的烟道冒到房顶上去。烟走的过程不那么顺利,赶上“刮倒风”,弥漫一屋子的时候是常有的。就在那些个烟雾缭绕的午后,军记得他妈就用簸萁搓麻籽,她先扫出一块空地来,把一小堆蓖麻籽倒上去,用脚踩,那抱团的几瓣就会开裂分离,然后搓到簸萁里,用旧鞋的鞋底搓。搓好的麻籽可以炒着吃,当然最好的就是包一顿“麻腐包子”,那可是小时候大家都在期盼的美味了。
庄稼人就在夜幕降临时用架子车或是用绳子绑着将秋粮运回家,远处夕阳下面黛黑色的山亲以及金色黑色相间的晚霞虽然风景很美,但庄稼人无暇去欣赏。接下来的日子里树叶落了,秋霜也落了几层了。杨树沟的人们趁着还利利索索的太阳把那些麦竿杂草,还有那早晚间拣来的牛粪、马粪、驴粪,一遍遍地晒透了准备着过冬,烧着自家地炕头。
洋芋收获则没有那么复杂,但需要人手,男人和女人们把铁锨深深地挖下去、又挖出来,孩子们便一个个半弯着腰捡着或者掏着洋芋。待到犁地的时候,男人扶着铁犁深深地耕下去,以免铁犁破了土豆或者没有翻出来很深的洋芋,女人便胳膊上挎个马头筐子一面走一面捡拾被犁出来的洋芋。洋芋有白的,也有红的,面都很饱,但后来红色的洋芋产量不好没有人种了。庄稼人将洋芋按大小好坏分装在尿素袋子里,然后沿着地界背上一两百米装装在架子车上,从半山腰运下来,袋子整齐地堆放在房子里,好的留着粜,小的破的一部分留下来喂猪,一部分卖给乡里的淀粉厂。这两年何军改行开了家淀粉厂,这杨树沟人的“尕蛋蛋”就全送到他的厂里,待到腊月二十几里一家家就从厂里扛回一捆一捆的粉条子。
此时的农家院子里,经霜的萝卜条已经打蔫儿,院子里的其他蔬菜已经铲去。庭院里堆放的洋芋,油菜杆,胡麻草以及散发出来的混合味道,成了深秋农家一道幸福知足的景象。煮上一锅新鲜的洋芋,炸上一锅油饼子,刚磨的白面扯上一碗拉条子,那可便是人间美味。
军回到学校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两件大事。先说这第一件事便是那个鲁学亮不来上学了,这事对于军来说是大事,可是对于学校或是其他人来说也说不上大,因为那时候学生不想念书了,停下来务农那可是经常发生的。可是军不这样认为,他去过鲁学亮的家,他知道那个家要想改变就离不开鲁学亮的读书,因为军知道,如果他和香儿要是不继续读书就不会有他们家今天这样的生活,他也就将和他爹一样一辈子固守着土地了,他妹也可能就像汪秀一样嫁人、生儿育女,重复着上一辈相同的生活。他必须再去一趟鲁学亮家。
鲁学亮的爷爷病情有所好转,蹴在廊檐下晒太阳。鲁学亮的大正在清理羊圈里的积粪,看见军来了就停下手里的活来到了院子里。
“杨老师,这一次我也是没办法了。他说他实在是学不懂,坐在教室里也难过。他说他要去搞副业,他有个堂哥在酒泉哩,假期里他们就商量好了。昨天走的,去县里坐的火车去的……”
“怎么,已经走了,你就没拦着,初中都还没毕业,能干啥?”
“劝也劝了,甚至我都动手打了”,鲁学亮他大拍了拍手上的土显得很无奈,“他说了他就是学不进去,尤其那英语简直就是在听天书”……鲁学亮他大默默地卷了一棒子纸烟,停了半晌后又说,“再说他现在的成绩,就是初中毕业了也考不上高中的,念也就是混岁数,多交两年学费和书费呀!不如早点出去创社会,还能帮着我贴补些家里呢。”说着他又指着他家的那房子说:“你看杨老师,这房子都是老汉们头上分的地主家的,两三辈子人了,还住着别人的房子,也是有点丢人。该翻修翻修了,这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听着鲁学亮他大的话,军已经觉得他大也是没办法了,甚至有点支持娃娃的做法。再能说什么呢,看着蹴在门廊里一声不吭的学亮爷,军不觉眼眶湿润。
“我想还是能叫回来就叫回来吧,毕竟才初二,有的是时间,只要肯下功夫,还是有希望的。”军都有点难过了,尽管他知道他的这些话可能不起丝毫作用,可是作为老师,他还是不得不说说。
鲁学亮他大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军走到大门口,要回去的时候才说了句谢谢军的话,谢谢军两次到家里来,娃娃可能是不会再回学校了。
军一路走,一路想,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人人会说,可是真正能坚持并践行它的人少之又少。
学校大家正在关心的是另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