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焘一时没听懂这言外之意,看着如孩童般昏睡的大哥,心中微微难过,言语反倒平静。"虽不复往日威风,但这些年过来,仇人散去之后,我们师兄弟三人竟当真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逍遥自在。"
耶律冰一笑,漫不经心地又扫了眼于青连,"是啊!还是做个好人自由自在,只是代价太高了些,却不是人人都能做了的。"
令狐焘闻语瞧她,昏黄光晕之下,只可见那如云乌发上的朱带来回摆荡,金红交错,映入了他的眼中,神色也郑重起来。
"小恩公这话的意思是……"
窗格透风,拂面而过,风干了耶律冰嘴边的一丝浅笑,干巴巴地道:"你心地向善,不算坏人。"说完,觉得太过生硬,眼珠一旋,已有片刻温柔流了出来,"近朱者赤,见贤思齐……"说着,玉扇在他臂上打了一下。"约束好自己。"
斗转星移,黑云微散,偶有几滴残星漏了出来,两三萍聚,于暗夜之中闪烁,就像一只只鬼蜮独眼一样。
"哦,对了,令狐大哥,你们是怎么同那姑娘碰上头的?"
令狐焘有些惊讶,"大恩公没告诉你么?"
耶律冰只觉得这"大恩公"、"小恩公"好生奇怪,笑道:"如今在外,你唤我一声智公子便是。"
令狐焘点头应了,慌忙四顾,见其他人一时没往这边看来,便压低了嗓子道:"自那年我与你碰头,咱们分手之后,我就带着大哥二哥去了河北老家。也是在后来令尊出手帮我们解决掉几次麻烦后,我们才知道恩……令尊一直在那儿……"
耶律冰鼻子"哼"了一声,"从你们离开汝阳王府那年,爹爹便有留意你们,只是他武功极高,若非故意,哪儿会有被你们察觉的道理?"
令狐焘赶忙道:"那自然是,令尊神通广大,行踪莫测,岂是我这种平庸小人可以比肩的?但怪就怪在,李姑娘后来不仅见过令尊,甚至连其面具下的真实面容也都看到过。不然的话,李姑娘也不会深陷于此了。"
"我也觉得奇怪。"耶律冰揉了揉下巴,"按说爹爹心系妈妈,又不喜麻烦,轻易不会再人前露脸,只是不知那姑娘做了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道:"你们与那姑娘是在何时何地碰上的?"
令狐焘眼睛上望,仔细回想,"左右也不过是今年。李姑娘来查探屠龙刀的下落,不知怎么与二哥生了口角。我赶去时,二哥狼狈不堪,她正要痛下杀手,我便上前劝和。那姑娘恼怒已极,脸就像充血一般,但一直未说二哥何处冒犯她了,我便没再盘问。此事一过,隔了几天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个青衫男子,戴着面具,身量颇高。我当时便想,这不就是大恩公么?我不知她是敌是友,自然不敢将令尊的行踪透漏出去。但不知怎的,那女就一直认定我知道什么,跟着我走了几天,就当真见上了令尊一面。"
"只是一面?"耶律冰惊疑不定,木了半晌,不由得望向窗外,只见狂风大作,花枝乱摇,一片浓墨重彩,万物蒙上黑纱,朦朦胧胧。
不知为何,见到这番情象,胸中烦恶,心里隐隐抽紧,喃喃自语,"天地不仁,东风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