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骤然干哑下去,仿佛从身体里燃了一把火,将她的血汗全部燃空,只剩下一具枯皮。
"你……"
正说话间,窗外之风骤然大作,炭火疯狂摇动,窗纸哗哗作响,人人脸上光影与暗影交织纵横,阴晴不定,就像是一堆鬼门关的妖物一样。
那女站在门边,不可置信地盯着耶律冰,发觉那冷漠神情酷似一人。她手指猝然回拢,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前断尖锐,便如利齿一般咬进血肉之中,鲜血淋漓。
这时,一弯闪电诡异地自夜空蜿蜒流过,雷声乍起,劈向了她的炉顶。剧烈的冲击抽走了她的内里,外壳就如同长在地上那般,呆呆站着,未做一语。
见这情形,耶律冰乜了眼身旁的令狐焘,又冷冷扫过角落里于青连、李笑生二人,沉了半晌,于心不忍,便冲那女说道:"本是去盯着他们三人的,却平白让你搭了进来。只是我既在,这虚妄之念,还请姑娘放下才好。"
那女眼圈立时红了,却遮不住眉目清丽,灿若春花,本该是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妙人儿。只是沾了情之一字,便黛眉长锁,心馆寂寥。羊车过处,再无一幸。
自此伊始,心门就再也放不下任何一个人了。
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势或互乖,境或不同,唯有此情不更移,使心隔千古而相通。
……
耶律冰一直懂得,所以才不希望她被辜负。一个怀揣着对亡妻所有爱意的男子,活到如今岁月,也不过是想好好把女儿养大罢了。心系于此,坚硬如铁,便不会再被任何柔情暖化。
明知不可为,虽"为之"可称"孤勇",但茫茫寰宇,却鲜有人有这份勇气。
得不到,还不肯放手。
被刺到遍体鳞伤,还不愿放手。
耶律冰避秦未成,情愿耽溺于此,其中之苦,其中之痛,深有体会,便不望有人再陷进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去赌的,耶律冰可以,无拘无束,无阻无碍,全凭本心,但拘囿于门派教条、家规训法的这位姑娘,却并不能。
倘若一意孤行,无非是第二个纪晓芙、殷素素。为正派所不齿,为邪教所不容。
"待得雨消云霁后,姑娘便离开罢。只是临行之前,我有一言需嘱咐姑娘。《论语》有言,'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谨言慎行,莫要做了别人杀伐的刀子才好。"
那女眼角眉梢惆怅甚浓,微微回神,却不知他这一语从何而来,只堵了一下,结舌半日,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耶律冰言尽于此,听不听全在她一念之间,也不再理会。一人若是装睡,你是永远都不会叫醒她的。一转念间,玉扇轻摇几下,坐回原位,与令狐焘说话去了。
那女性子坚韧,倔强如牛,猝不及防的打击过后已暗暗下定了回山的决心,不会继续打搅那人,只是……若要她就此死心,却又极难。
于青连扶着睡熟的李笑生坐在一隅,用仅剩的独目打量着她,眼波明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耶律冰注意到了,视线向下一滑,随意执扇拍了令狐焘一下,玩笑道:"李兄疯了之后,倒也省心得多,外面风雨交加,他也能昏昏入睡,也没有了能作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