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静好，残梦已尽，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我们打破了空间与时间，神话与现实之间微妙的平衡。』
——
乌姆里奇和小罗比走了，和那个女人一起走了。
临走之际，那女人又问我：“真的不记得吗？”
我摇摇头。
我遵守了父亲的威胁。什么也没有对那个女人说。
因为——如果她知道她要找的东西是伊莱，那么伊莱是肯定会被她带走的。
我们……
不，是我，舍不得他。
“……菲欧娜，真的求你了。别骗我，没有那个东西，我会死的！”她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歇斯底里。
抱歉，是我太自私。
“再见，美智子小姐，希望你能照顾好他们。”
我决绝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那女人的任何一句话。
——
时光荏苒，
五年之后，我的成年礼。
我正穿着祖母传承下来的祭司服，却是意外地合身。
当我正在带头冠的时候，伊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啊！阿娜姐！……对不起。”伊莱脸红了，连忙转过身。
“安啦，我换完衣服了。”我笑笑，向他走去。
此时的伊莱不同于五年前那个倔强的小男孩。本来小豆丁的个头窜了不少，整整高了我一个头。五官也愈发精致，棱角分明。
只是——那双深海般的蓝眸子却丝毫没有变。
伊莱兴许是被我盯得有些害羞了，脸变得更红了。
“你猜怎样！？卜儿飞了一趟伦敦，孤儿院说乌姆里奇和小罗比可以过来！”
“真的啊！”我兴奋起来，“乌姆里奇之前就那么漂亮，不知道现在会出落成什么样呢！小罗比应该长高了吧？五年没见了，真有点期待呢！”
“嗯！”伊莱看起来也很高兴，“阿娜姐终于可以继承祭司的席位了！”
我笑吟吟地继续看他。“要是看上哪个女孩子，我可是可以帮你下媚咒的喔？”
“哎呀……”他别过脸，扭扭捏捏地说，“还有……阿娜姐，你今天真美。”
“是吗？谢谢！”我抱了抱他，然后松开。
伊莱眨了眨眼，似乎在想什么。然后，他从脖子上解下来什么东西，为我戴上。
“这个是我从‘那里’过来时唯一带着的东西。”他解释说，“是个护身符喔。”
是未来的东西吗？
我低头看看那个垂在我胸前的小瓶子一样的东西。
它散发着蓝色的光芒，里面跃动着的东西似乎是火焰，却不觉得烫，反而暖暖的。
“它叫『不焚之羽』。”伊莱说，“阿娜姐看见这个，要想起我啊。”
“好。”我答应。
“阿娜，快点，要开始了喔。”哈斯塔在外面敲着门，喊。
“马上！”
走近巨石堆成的祭坛，四下是小渔村的人们。我不禁想起来仿佛是很遥远的、美智子捉鬼时的情景。
我看见了哈斯塔，他的红眸在人群中闪闪发光，英气逼人。他现在——是很了不起的一位新晋小说家。
伊莱正站在他旁边，穿着素白的长袍。他对上了我的目光，眨了眨眼。
不过……我没有找见乌姆里奇和小罗比。是他们变化太大了吗？还是没有赶到？
我有点失落，但说不定结束之后就能看见了呢。
今天，我才是主角。
我走上祭坛，祖母正站在中央，苍老的身体仿佛蕴含着古老的力量。那是远古的，原始的，自然的。祭司世世代代该拥有的力量。
马上，我也该拥有这种我渴望着的力量了……
祖母念着复杂的咒语。我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在沿着我的脚腕蜿蜒而上，肌肤里似乎有种力量，想要迫不及待地爆破出来——
不过，兴许你们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父亲破坏了我梦寐的一切。
就在这个关头，那个混蛋气喘吁吁地跑上了祭坛。打断了传承。
我愣住了。我分明发了假的请帖给他？为什么……？
“各位！我作为吉尔曼家族的当家主，要宣布一件事！”
祖母也惊诧地看着父亲，停下了动作。什么情况？！
“现在，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我宣布，更换吉尔曼家的继承人！”
大脑一片空白。我浑身都在不受怒气控制地微微颤抖。
“新换继承人为：我的养子——伊莱.克拉克。”
他说完，向我露出了一个可怕的微笑。
伊莱？！伊莱是继承人？！我彻底愣住了。我下意识地想要找到他，但环视人群——
他不见了。
哈斯塔看着我，眼中满是无奈。似乎再说：只能这样了。
胸口开始热得发烫。我低下头，看见了不焚之羽。它正在炽烈燃烧。
我突然明白了：他能看见未来，他知道这件事……
五年前，他说过，他会远走高飞……
……应该就是今天了吧？
一股血冲上头顶，我直想哭。
我握紧不焚之羽，炽热的温度灼烤着我的双手。是伊莱的温度……
我笑了，笑着又哭了。
缓缓走下祭坛，我觉得双腿简直沉重得抬不起来。
像做梦一样，我分明不觉得眩晕，但眼前的什么都模糊成了影子。
我愤然，我恼怒。我的理智似乎在消逝……
恍惚间，我感觉到一双手拥住了我。
世界似乎随我远去……
——
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那个女人。
分明几年没见，她美艳的眉眼却依旧清晰。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面色苍白，凄厉地喊着，『如果告诉我……我就不会死了……』
她精致的面容碎裂了，碎成了尘灰。我看着她消失殆尽，却无动于衷。
尘灰被风揉捏着成了人形。是伊莱。
灰色的伊莱默默看着我。那双深蓝的眸子并没有色彩。
『……五年之后，这个村子里会出现一个黄袍之物。他是风的化身，恶的儿子……那时，整个村庄会夷为平地……我会远走高飞，你们——』
“不要！不要！”我尖叫起来，“阿莱！回来！”
我猛地坐起，哪里还有伊莱的影子？我在床上，周围很熟悉，可我死活想不起来是哪。
“阿娜？你醒了？”哈斯塔闻声从门口露出头，“快晚上了。”
我才看清，是哈斯塔的家里。
我望望天空，的确，天黑了。
“阿莱……阿莱在哪里？”我尽力去压制颤抖，问他。
“……他走了。”哈斯塔叹了口气，“他清楚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一开始就有了这种打算……”
“他……”
“去了伦敦。”
我沉默了。直到感觉到肌肤上有冰凉的触感，才反应过来我现在已经满脸泪水。
“……伦敦。乌姆里奇和小罗比……他说他们会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他也不在了……
哈斯塔满脸惊讶，“……小罗比和乌姆里奇？！他们……不是……”
我抬起头，望着他。
“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什么……？！”
脑子在一天里第二次变得一片空白，我感觉我已经到达了极限。
“早就死了……小罗比被人砍下了头，扔在了杜松树旁，乌姆里奇接受不了自杀了……你不记得了？”
“我……”什么东西好像梗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从发声。
我想说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伊莱为什么会走？乌姆里奇和小罗比分明该是在伦敦的孤儿院，怎么会死？
杜松树……分明是栽种在怀特家门前的！
还有……如果他们死去了，那我见到的又是谁？
而且，伊莱几乎也是顺着他们还活着的思路和我交谈的……
哈斯塔和伊莱……他们谁在说谎？！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伊莱更值得相信……但是他是可以知道未来的啊！他分明是知道一切！
想当年在怀特夫人被杀害那天，他应该是知道的！现在想起来他的表现也很可疑……但当时却瞒过了我们。
五年之后的今天，谁敢说他的一举一动不是为了让我安心下来而演的一出戏呢？
我强颜，抬头对上哈斯塔的目光。
我看见了哈斯塔眸子里确确切切、真实的光芒。
……我相信他，我相信哈斯塔。就像当初无条件地会相信伊莱一样。
只是……
若是如此，是谁杀了小罗比？
真正的真相……应该会在某处隐匿着吧？
“我……我要去伦敦……”
话一出口，泪再一次地掉了下来。
哈斯塔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注意安全。”
我抹抹眼睛里渗出的泪水。蓦地，我想出了一个计划——
“卜儿呢……？”我问。
“它在。”
话音刚落，那只棕色的小枭便振翅飞了来。我伸出手，它便跳到了我的手上，轻轻啄了啄。
“……卜儿，去找伊莱。”我说，声音已经勉强能发出来，“找见之后，我会在伦敦，给我带路，听见了吗？”
卜儿啼鸣了一声，振翅又飞了出去。
“阿娜……”哈斯塔很担忧地看着我，“你……不记得有这件事吗？”
我很慢很慢地摇摇头。
我记得，那个女人把他们带走了。
他们……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木偶……
我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哈斯塔问我。
“……没什么。”我犹豫了一会，说。
找到伊莱。一切都会明了。
他……应该是知情者。
“那快点睡觉吧。晚安。”
他照例很温柔地对我说，准备去另一个房间休息。
“晚安。”
灯在被关掉的那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桌上有一本红封面的书。
上面的书名折射着金光。
《湖景之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