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姐……”伊莱叫我。
我不予理睬。还在细细思考片刻之前美智子的话。
她问我父亲前些日子是否领回来了什么东西，哪怕很小一片都行。那个东西——对她很重要。
我想了想，心生疑窦：“没有。”
“如果记起来一定要告诉我呀。”她说。
——东西……那个负心汉带回来的东西……
“……阿娜姐？”伊莱又喊我，彻彻底底把我从思考中震醒过来。
“嗯？！”我抬起头，“天黑了？”
“你怎么了？和那个女人说完话后整个魂不守舍的。”伊莱担心地喃喃。
“女人”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颇有几分滑稽的意味。
“我……没事。”我晃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地粘在脑子里，恶心，想吐。
“你不舒服？”伊莱眨眨眼，“那女人说什么了？”
“东西……”我有气无力地说。“她说，她要一个东西……”
伊莱的眼眸闪烁了一瞬，“你不舒服，快先回家吧。”
——
推门，满面的酒气。我被呛得连连倒退，心想，这个人原来还会回来啊。
“喂，你过来……”是父亲令人作呕，黏腻腻的声音。
我忍住全身的不适，硬生生控制自己移动到他面前。
“那女人今天找你了吧？”
“什么？”我装傻。
“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快说！你说了什么没？”
“我真的不知道……”我硬起头皮接着装傻，眼神不自觉地瞟到了伊莱身上。
那个家伙扬起手，没等我反应过来，脸上就生了一顿火辣辣的痛楚。
耳边嗡嗡作响，泪水突然就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我恶狠狠地瞟了他一眼，捂住脸。
手指沾上了什么湿湿的液体，一定是这家伙手上的污秽。我不由得一阵恶心。
他揪住我的头发，头皮发出了令人发指的撕裂声。我努力别过脸，尽量不去接触他恶臭的呼吸。
“听好了……小婊子……那女人问你什么，也不能回答她！听见没！”
“听……见了。”我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那就行……不然…我把你的肠子都揍出来！”他边说边放下手。
我一个不稳跪倒在地上，潮湿的木板上面起了木刺，刺得皮肤生疼。
“阿娜姐！”伊莱急切地喊，扶我起来。
那人狞笑着出门，狠狠把门摔了上。
我松了口气，把手从脸上放下来。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粘黏在我手上的液体不是什么其他东西，正是从耳朵里流出来的血。
“阿娜姐……”伊莱看上去似乎要哭出来了，咬着下嘴唇，“对不起……”
我想笑，但嘴角却因为肌肉的拉扯痛得痉挛起来，“你有什么可道歉的啊。”
“如果不是我……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我没听懂。“什么？”
“……去哈斯塔家吧。”伊莱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说。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决心，
以及信念。
——
哈斯塔家。
我敲了敲门，半天没有人应。
“奇怪……分明是开着灯的啊……”伊莱小声说，又用力敲了敲。
过了一会，门才慢慢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双俊秀的红眸，是哈斯塔的。
只是——黯然失色。
“阿莱？你——你们怎么来了？”他把门拉大，看见了我，满脸惊讶。
“……我有事瞒着你们……”伊莱还是吞吞吐吐，小声说。“现在……”
哈斯塔很温柔地笑笑。“那就进来吧。”
他看见了我脸上的红肿，却没有过问。只是转过身拿了一张纸，轻轻地帮我擦了擦。
本来痛得发烫的脸颊突然触碰到他凉凉的指尖，却变得更烫了。我像是一脚踩空了什么——心在陡然下坠。
或许，这就是他的个人魅力？
走进卧室，罗比和乌姆里奇两个人还是两个坏掉的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两人的眼睛里不见光彩——甚至没有泪水。
“罗比……？”我试着喊他们，“乌姆里奇？”
没有反应。
“……也不吃不喝的。”哈斯塔叹息说。 “好了，阿莱，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伊莱低下头，稍长些的棕色刘海盖住了他的面容。“我……是我带来的麻烦……”
“……怎么？”
“……阿娜姐，你记得我那天和你说的吗？”
我想了想，“不记得。”
伊莱无奈地苦笑。“……我来自未来，你们相信吗？……那个女人要找的东西……就是我。”
哈斯塔疑惑地皱眉，侧重点却和我完全不同，“什么女人？”
“那个捉鬼师，把我叫走的捉鬼师。”我说。“她和我说，她想要找一个东西，之前我父亲带回家的东西。”
“……我来自未来。”伊莱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双拳狠狠地攥紧，“我是一个实验的重要步骤……”
实验？我和哈斯塔面面相觑。这种话……能信吗？
小罗比在旁边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
“……我知道一切未来的事，我有天眼。”伊莱的全身都在颤抖。“我可以看见将来……”
“这件事从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哈斯塔温和地说。“况且，这和你说的是矛盾的啊，来自未来，也不能说就是有天眼。”
“不……实现了的！那些东西……先听我说！……因为我是先知，我可以看见将来，所以他们在众多试验者里挑选了我……在试图穿越过时间压制的实验里面选择了我……”
“先知？……阿莱你是先知？”哈斯塔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时间悖论的前提——是要出现四维空间的啊！”
“……没错，那个人，那个人他已经找出了通过第四空间的方法……我现在……我现在看见……”伊莱浑身都在颤抖，“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
我懵懵懂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这哪儿跟哪儿啊？若换成是别人我肯定报以嗤之以鼻，可是伊莱……？
起码，我相信他。
“……我就能看见很可怕的东西……在五年之后……”伊莱继续说，指缝被掐出了血丝。看得我胆战心惊。
“五年之后，这个村子里会出现一个黄袍之物。他是风的化身，恶的儿子……那时，整个村庄会夷为平地……我会远走高飞，你们…… ”
“……会死。”
伊莱终于抬起头。我心里一惊——他的眼睛，明明是深海般浩瀚的，却陡然被璀璨的金光充斥！澄澈得我能看见里面一圈圈转动的齿轮状的东西！
然后他又一次低下头，几滴液体从他两颊滑下。
“……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我就看见了……我不想……”
“未来之事……不可说……”他喃喃，“可是你们知道吗？我爱你们啊……”
突然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哭喊划破天际。怀特姐弟俩开始痛哭，涕泗横流。
我轻轻抱住他。来自伊莱的温度温暖了我的双手。
“……你也要知道，我们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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