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比和乌姆里奇家出事了。
这事发生在伊莱来到我们家的几个月后。
关于之前的那场谈话,我选择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未来?小孩子可能有时候就是爱幻想。
那天是哈斯塔给我写了封短信,用卜儿捎来的。
他说,乌姆里奇和小罗比突然就来到他家了,看样子还哭过。
这里也许要说一下,哈斯塔是孤儿,母亲在生产时难产死掉了,父亲也在两年前因病去世。所以,除了小岩洞,我们有事没事也爱往哈斯塔家窜。
我立马动身从窗户上跑了出来,当然,叫上了伊莱。
小家伙其实很黏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骨子里带着一股倔强劲儿。
我气喘吁吁地到哈斯塔家时,罗比正倚着床角,样子像是睡着了。乌姆里奇则紧紧抱着自己,抖个不停。
“怎么了?”我问。
哈斯塔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用下巴点了点那两个小人儿。
“怎么了?”我又问乌姆里奇。
但她神色恍惚,甚至像是没注意我的存在似的,一直小声念叨着“爸爸……妈妈……”。
“阿娜姐,我觉得出事了。”伊莱摇摇我的手,一脸严肃。
“……我也觉得,但怕……”哈斯塔欲言又止。
“怕有事就去看看啊。”我毫不犹豫地说,“走吧,阿莱可以照顾他们——”
“我?才不!我也要去!”
“那我照顾好了。”哈斯塔苦笑。
“不行!”我当即否定,但话出了口才觉得太过激了,连忙改口说,“我是说,你不在,我会害怕的……”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越说越乱!我暗暗气自己的愚蠢,“反正哈斯塔你必须要去!”
“……那好,我锁上门。”哈斯塔没有太过追究。
我松了口气,想,哈斯塔就是哈斯塔啊。
倒是旁边的伊莱显得气鼓鼓的,“要走快点走!”
说罢就拽着我往门外走,被他拽着的地方不是很痛,却也抵抗不住地向前倾去。
“安啦。我又不是不走了。”我安慰说,“快点啊,哈斯塔!”
“好了!马上来!”哈斯塔一边锁着门一边大声喊。
——
小罗比和乌姆里奇家。
“哈斯塔……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我看着眼前破旧的大房子,压低声音对他说。
平日看上去很平和明朗的小渔房却蓦地阴沉下来,门前的一棵大杜松树随着风摇曳着叶子,漏下斑驳的碎影。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我怂恿小罗比喝了点杜松子酒,被小罗比的妈妈狠狠说教了一番。说是说教,但她还是很温柔,像极了乌姆里奇。
眼睛突然有些酸。也不知道记忆里的那几个人现在还怎样?
“进吧。待会天黑了会更害怕的。”哈斯塔说。
伊莱突然害怕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没闻到吗?”
“什么?”
“血腥味……”
但他虽然是这么说着,却走上前两步,咽了口口水,拉了一下房门。
门没有锁,伊莱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周遭很暗,我看不清什么,但还不等适应光线,伊莱就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伊莱转过头,他的脸白得吓人。
“怎么……?”
“快走!死人了……!”
哈斯塔突然抓紧我的手。“不行,进去看看。万一……万一还活着呢?”
他的声音分明也在抖。
“嗯……”我也不知道我在应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一说。
“已经……已经死了的!不用再看了……快走!”伊莱拉住他的小臂,不让他动弹,“阿娜姐,帮我!”
“可……可是……” 我不知所言。
“阿莱!”哈斯塔有些发了怒,血色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让人不寒而栗。“事关人命,不能这么草率……”
伊莱似乎有些被震慑到了,犹豫着松开了手。
哈斯塔这才平静了下来,“你们不要乱动 我马上……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便拉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又关了上。甚至……甚至没有让我看到一点可怕的东西。
但我能想象出来,他有多害怕!
我感觉,呼出来的气体都是冷的。我感觉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度分如年。
感觉过了很久,他出来了。面无血色。
“死了。”他说,声音蓦然大了起来,令我一惊。
“谁?”
“小罗比他们的妈妈……背后插着一把刀……”他似乎没注意到我惊恐的表情,自顾自地兀自大声说。
“那……”
他爸爸呢?我想问,却出不了口。
“我觉得十有八九是……”伊莱欲言又止,和我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他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
治安局。
我们被拉过去审讯。
“放开!我说完了,让我走!……”哈斯塔正挣扎着试图从治安警的抓握中逃脱。“让我走!让我走!”
我从未见过他情绪这么激动。他向来温柔如冬阳,像是温吞水一样令人舒心,从未……
“小罗比!……我们不在,他们……”他仍然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像头疯掉的小兽。
我才感到颤栗。他们……大概是亲眼看见了那惨剧的发生与止……
伊莱咬着泛白的嘴唇,咬出了血丝也没有察觉,声音明显是在强掩不安。“他说得对,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怎样……”
我很想说句什么,却张不开嘴。
我真懦弱。两个人分明都亲眼去见了尸体。他们……都为了保护我,甚至都没让我看见一点可怕的影子!
是……是死人了啊,死去的是我喜欢的、怀特家的妈妈啊……
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不敢去想。
这天晚上,我们谁也没有回去。
谁也没有睡着。